等來皇帝,她並不慌張,反倒認為是意外之喜,畢竟親近皇帝的機會難得。她站出來,笑意盈盈湊到皇帝身邊道:“皇帝表哥,謝謝您前日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皇帝微微一笑,和聲道:“喜歡就好。”
清淺把二人的交談看在眼裏,一口一個“皇帝表哥”有些刺耳,皇帝和煦的笑也有些刺眼。
眼前這藕色衣裳的姑娘頭上戴著翡翠簪子,還來謝恩,必定就是趙家那個過十八歲生辰的女兒,皇帝的親表妹,而另一名男子,就是皇帝的表兄弟。
想到趙家,清淺其實心懷愧怍。畢竟養性齋裏毒藥那件事,自己曾作為幫凶,把髒水潑到了趙家身上。算了吧,大事化了,沒必要針鋒相對。不管趙家的姑娘秉性如何,隻要自己躲遠點,不讓她來招惹自己,也就相安無事了。隻不過,擅自闖進她的居所,這個行為不能姑息,一定要即使製止,否則之後對方隻會得寸進尺:“二位如果有事找我,以後大可派人通傳。像今天這樣直接進門,實在是多有不便。”
她一番話說得雖然委婉,但人人都聽得出她是暗中表達不滿。
皇帝也聽得出來她話裏有話。說實話,插手這些小打小鬧的雜事,實在是煩心。但他又見清淺表情的確不豫,心下歎氣,忍不住替她說話:“趙適,趙嫣。你們行事,要注意守規矩。主人不在,旁人擅自進來,禮數放在哪裏?”說罷他又想起什麼,補充了一句:“更何況這是姑娘家的住處,就更要懂得避嫌。”
清淺聽皇帝幫自己說話,心裏覺得皇帝其實算是個好人,至少有一說一。自己不方便說的話,有個人替自己說了,其實很是暢快。
而那廂皇帝的表妹趙嫣並不罷休,上來牽住清淺的手,眼睛眯成兩道上揚的弧線,笑道:“都怪我不好。隻不過和喬姑娘說了兩句話,就自作多情,以為和喬姑娘有多熟了。是我不好和,我一定改,喬姑娘別怪罪我。”
趙嫣道歉倒是痛快,把話全都搶著說了,最後還顯得清淺小氣似的。固然清淺做好了打算,不放在心上,可心裏到底噎住一口氣。
不想跟她費口舌是真的,大開眼界也是真的。清淺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人,覺得好氣又好笑,不想和她多做口頭糾纏,隻無奈搪塞道:“趙姑娘言重了。請問來找我什麼事?”
趙嫣聞言一頓,心道之前是來和你沒事找事的,如今既然皇帝也在,原計劃自然行不通了。於是她又笑起來:“原本就是來聊兩句閑天,沒什麼要緊的。”說罷她又轉向皇帝搭話:“皇帝表哥,這春暉堂,原先是您住的吧。我還記得小時候跟爹來京城的時候,到您這裏玩過呢。”
皇帝聞言一滯,下意識看了眼清淺。春暉堂的確是他從前當太子時常住的居所,這裏景色雅致,離皇帝專用的三事殿又不遠,是當年先帝特意賜他居住的。
當初安排清淺住在這裏,一方麵是因為這裏離三事殿近,另一方麵,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讓她住在自己曾經住的地方,是種奇妙的感覺,像是隱約的欣喜,也像莫名的滿足。而同時,他又不願意讓自己的心思被人發現。他下意識想把這種模糊的心情藏起來,不願意被人發現,更尤其不想讓清淺發現。
趙家他留著尚且有用,對趙嫣暫且要做出個溫柔以待的樣子,不好直接駁斥。於是他輕咳一聲,想要把這話題含糊過去:“多年以前的事了,朕也許久不來了。”
皇帝,清淺,趙適,趙嫣,這四個人共處一室,氣氛無論如何都談不上和樂融洽。皇帝覺得麻煩而鬧心,一心想快點找時間一走了之。另一邊趙嫣和趙適又不斷地攀搭上來,想要通過聊聊家常,增進與皇帝的私交,便於以後行事。清淺沒那麼大麵子轟他們走,隻得坐在一邊百無聊賴,雖則試圖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卻又莫名煩躁。
實在是煎熬。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福全的聲音,輕快而雀躍:“陛下,您交給奴才辦的事,奴才辦好啦!奴才已經領來了,您來看看嗎?”
福全話音剛落,外麵又傳來一陣吠叫聲。聽著聲音,倒像是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