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其實聽得出來她的態度不那麼和善,但他覺得不管她表現得怎樣,都十分值得原諒,畢竟症結還是出在吃醋上。他是個務實的人,有問題就要直接去解決,否則拖拖拉拉的,隻會後患無窮。可是他從小到大,從太子到皇帝,解決過的問題都是些官員任免、賦稅調整、方針擬定、行軍調配、水利農商。姑娘家的心情出了問題,他實在是沒有經驗。於是他一開口就開門見山,毫不委婉地直奔主題:“你心情不好?”
心情再不好,也不能當麵承認。清淺搖頭說不是:“陛下怎麼會這麼想,臣女沒有心情不好。”
皇帝給她留麵子,不把吃醋兩個字直接說出來,但仍變相地提醒她:“那天趙嫣也在,你敢說你沒有因為她不痛快麼?就算你說,朕也不信。自打那時候起,你就別別扭扭的,這兩天朕找你一同用膳,你都推著說不來。”
他句句屬實,清淺被他這麼一說,發現自己沒法反駁。可不否認不行,如果承認了自己是因為皇帝和趙姑娘而產生了心裏的動搖,那就要顏麵盡失了。於是她抿起唇憋了半天,想出個借口來:“臣女不是因為趙姑娘不痛快。臣女是……惦記那隻小白狗。那小狗實在是可愛,臣女其實還想多親近親近,那時卻不大盡興,於是心裏就惦記上了,一直想著這事。其實是件小事,也算不上多大不痛快,讓陛下多心了。”
皇帝聽得一愣,怎麼,不是因為吃醋,是因為惦記小狗?就有那麼喜歡那小狗嗎?
他不解道:“朕當時問過你要不要抱去,是你自己說不要的。”
“……”清淺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找了這個說辭,那就堅持到底,想趕緊讓這事翻篇過去,“臣女……是客氣了一下,其實那不是真心話。”
皇帝聞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姑娘家的心思也太複雜了,問她要不要,這麼簡單的事情,竟然還要客氣一下,客氣給誰看呢?如今可好,小狗已經送了別人,她又說喜歡。
他想了想,問道:“不然朕再給你踅摸一隻來?小狗多得是,還有許多別的樣子,可以隨你挑,不用客氣,挑到滿意為止。”
然而小狗隻是清淺的說辭,問題自然不是出在這上麵,於是清淺推辭道:“不必了,臣女也沒那麼想要。”
“因為這個不開心的是你,說不想要的也是你,你不會是又在客氣吧?不要兜圈子了,想要就要,你就直說嘛。”
眼看皇帝抓著這事不放,清淺一急,打算直接撇幹淨:“臣女是對那隻小狗有眼緣,格外那隻罷了。不過沒有就沒有,也沒什麼要緊的,真的不用再找隻新的。”
皇帝聽了這話,沉默了一會,打量著問她:“既然單單喜歡那一隻,那不然朕去趙嫣那裏,把那小狗討回來給你?”
身為天子,講究言而有信。一名皇帝說要收回自己的允諾,去幫她把小狗要回來,其實是個很大的讓步。清淺懂得各種利害,聽他這麼一說,有些意外。意外之餘,還隱隱有些小小的開心。皇帝為她做了平時不會做的事,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個特別的存在。
但她到底是個為人著想的,不願意皇帝因為一件小事而朝令夕改,失了人們的信服,便搖頭道:“真的不必。臣女現在已經不惦記了,這次真不是客氣。”
皇帝見她的麵色似乎有緩,眉目舒展,覺得她大概心情的確變好了些,也就不再堅持。
外麵夜色漸深,但屋子裏麵點了燈,亮亮堂堂的,照得人心情也明快。
屋裏的燈擺在靠牆一側的架子上,光照過來,正好照在她的側臉上,精致秀挺的鼻梁在透淨凝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睫毛翕動,有影子在秋水一樣的眼裏倒映,一顫一顫的,讓人心裏癢癢的。她的唇瓣微微張著,透著股天然的淡淡的粉紅,看著十分的可愛。皇帝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離她非常近,一伸手就能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