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鬼(2 / 3)

傍晚時分,我們終於來到了隱藏在深山峽穀中的上河村。

小村子建在黃河灘的一處高地上,老船夫甕聲甕氣說了句“到了”,讓我們下船,自顧把船開走了。

我們往河灘上一看,不遠處,有一個黑黝黝的小村子。小村子特別靜,連一聲狗叫聲都聽不見,隻有黃河嘩啦嘩啦的流水聲。

我當時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這個夜幕籠罩下的小村子,突然有種錯覺,仿佛我們闖入了一個被詛咒的荒村。

沒有人帶路,我們幾個誰也不知道眼前的村子是不是上河村。

我們這才感覺到古怪,那個白羊肚頭巾老鄉為什麼沒送我們過來,這裏也沒人接我們,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遲疑了一會兒,我們決定還是先去村子裏看看再說。

這是一個荒僻破敗的小村子。

河灘上,有一座荒廢的小廟,廟已經塌了頂,裏麵的泥像被砸得稀巴爛,外麵是一個光禿禿的打麥場,一棵很粗的老槐樹,樹底下壓著一個牛大的石碾盤。

我們繼續往村子裏走。

這個村子不大,一條小土路兩邊各有幾十戶人家。天才蒙蒙黑,好多人家的大門就上了閂,黑漆漆的。

我們也不知道哪家有人,試探著敲了敲幾家大門,敲了好久,也沒聽見有人說話。

粟玉明顯有些害怕,說:“他們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朱顏安慰著她:“不會,他們都在這裏守了幾百年了。”

我越聽越糊塗,什麼守了幾百年了?他們又是誰?我胡亂嚷嚷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咱們來這裏插隊學習,村子裏的人怎麼不出來迎接我們?

朱顏猛然轉過頭,問我:“你不知道這村子是怎麼回事?”

我說:“我哪知道?”

朱顏疑惑了:“你真不知道?”

我也愣了:“知道什麼?”

朱顏臉色一變,盯住我:“誰讓你來的?”

我一臉無辜:“毛主席讓我來的唄!”

朱顏不說話了,她看看我,又看了看其他兩個人,顯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圓圓格格笑了起來,攙住我的胳膊,說:“白家人就是喜歡騙人。石頭哥哥看起來好嚴肅的樣子,不過我喜歡!”

朱顏猶豫了一下,甩了甩頭發,繼續往前走。

我趕緊甩掉宋圓圓,跟著往前走,自己也有些迷惑,怎麼宋圓圓她們幾個人看起來神叨叨的,什麼誰讓我來的,難道她們不是在知青點報名來的嗎?我心裏暗暗後悔,想著上次難道報錯了名,選成了精神病院,這幾個人怎麼看著都不大正常呢?

走著走著,粟玉突然停住腳步,小聲說了聲:“金子寒呢?”

我一愣,四下裏一看,那個沉默寡言的金子寒果然不見了。

往遠處看看,這時天已經蒙蒙黑了,遠處的房屋籠罩在夜幕下,顯得陰暗又神秘。她們幾個卻朝著黃河看過去,遠遠看著,黃河上浮起了一層白霧,霧氣迷茫,朝我們這彌散開,遠處朦朦朧朧,看不清楚金子寒跑到了哪裏。

朱顏看著迷茫的霧氣,表情有些凝重,說了聲:“它來了。”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連一直嘻嘻哈哈的宋圓圓也嚴肅起來。三個人麵向霧氣迷茫的黃河,一句話也不說。

金子寒突然失蹤,黃河上浮起一層白霧,古怪神秘的小漁村,都讓我覺得有些不尋常。但是最讓我搞不懂的是,這幾個姑娘並不是擔心金子寒的失蹤,卻像是擔心黃河上突然起的那層白霧。

這白霧有什麼好害怕的,我看著好笑,拉著宋圓圓問:“金子寒不會有事嗎?”

宋圓圓白了我一眼,有些委屈地說:“石頭哥哥,你隻想著金子寒,怎麼不關心關心我?”

我趕緊說:“你不是好好站在這裏嘛,有什麼好擔心的?”

宋圓圓有些憂傷地說:“現在是站在這裏,說不定待會就被吞到肚子裏了。”

我說:“啊,誰能把你吞到肚子裏?”

宋圓圓看著我,嘟囔著小嘴,突然撲哧一下笑了,說:“石頭哥哥,你裝傻的本領真是好,連我都差一點被騙了!”

我左右也解釋不清,索性認了,她願意相信我是裝傻,那就是裝傻吧。就像我爺爺說的,要想讓女人承認她錯了,那真比讓貓學會遊泳還難。

迷迷蒙蒙的白霧中,金子寒突然出現了,他手裏提溜著一個人,摔在地上,那人不斷喊著:“俺沒偷看你們,俺真沒偷看你們。”

我吃了一驚,金子寒是不是瘋了,他怎麼抓來了一個人?

那三個女生倒是很鎮靜,冷漠地看著那個人,一句話也不說。

我忍不住問金子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人又是誰?

金子寒沒有回答我,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人,那人立即喊道:“好吧,好吧,俺是在偷看你們,俺是偷看啦!咋啦?”

朱顏在一旁說話了:“你偷看什麼?老村長呢?”

那人歪著頭,仔細看了看我們幾個說:“俺以為你們是原來那夥人,想看看你們咋又回來了。”

他話音一落,朱顏臉色一變,幾個人互相對了一眼,迅速交換著眼色。

“原來那夥人是誰?”朱顏冷靜地問他。

“是,是……和你們穿的一樣的人……”那人在地上挪動了幾下,試圖離金子寒遠一點。

粟玉問:“那夥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一共有幾個人?”

宋圓圓問:“你怎麼知道和我們一樣?”

那人說話顛三倒四,翻著白眼思考著:“俺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有男有女,跟你們一樣,都紮著小辮子,穿著藍大褂,俺們這裏不興穿這樣的褂子!”

“那些人呢?”朱顏急忙問。

那人搖搖頭,一看金子寒冷冷盯著自己,立即說:“俺不知道啊,俺真不知道啊!”

朱顏還要再問,金子寒用手勢打斷他,說:“帶我們去見見你們村支書。”

那人一聽,連忙說:“啊,俺可不敢呀,你們要去自己去呀,俺可不敢去呀。”

金子寒把那人一把拽到前麵,厲聲說:“帶路!”

那人被金子寒的氣勢懾住了,哆嗦著朝前麵走,我們小心跟在後麵,朝村裏走去。

我們在河灘上見到了老支書。

河灘上的霧氣更重,還伴著一股濃重的腥臭味,熏得我幾乎要掩住鼻子。遠遠望去,寬闊的河麵上,浮動著一層厚厚的霧氣,像一朵巨大的雲彩,將半段黃河全部籠罩住,河水咕嘟咕嘟冒著泡,水麵像沸騰了一般。

我看這白霧有些古怪,霧氣中影影灼灼,像是隱藏了一個巨大的黑影?那個黑影非常大,它橫在黃河中,看起來就像是濃霧裏藏了輛火車!

我嚇了一跳,使勁揉了揉眼再看,黃河水又恢複了平靜,什麼都看不見了。

老支書披著一件軍大衣,蹲在河灘處,一麵喃喃自語,一麵往河水中撒著什麼東西。

我們在河灘處站住了。

金子寒把那人往前一推,那人怯怯地叫了聲:“老支書!”

老支書沒回頭,慢騰騰說道:“孫傻子,你莫折騰了,這些都是咱們村的命,你就認命吧!”

原來這個人叫孫傻子,三個女生這時顯然鬆了一口氣,但還是躲在金子寒身後。

孫傻子回頭看我們一眼,支支吾吾地說:“老支書,又有知青來咱村啦。”

老支書猛然回過頭,看見我們一下愣住了。

孫傻子小聲說:“他們不走,非要找你!”

老支書對著黃河歎息著:“那麼多年了,你們還是來了……”

朱顏上前一步,說:“患農事,我們來了。”

老支書轉過身,挨個看了看我們,說:“又少了一個……”

朱顏笑笑:“有金家的人在,足夠了。”

老支書感慨著:“我早說過,會越來越少的……”

朱顏堅定地說:“過一天,是一天吧。”

老支書頹然說道:“我們現在也是熬過一天算一天了……唉!”

他們話中有話,我也聽不懂什麼意思,隻覺得老支書的名字很可笑,叫什麼“患農事”,一看就是為了表示對農業的憂國憂民才改的,我就對他先有了幾分鄙視,轉過頭去,就看見金子寒直勾勾盯著霧氣籠罩的黃河,一動也不動。

他在看什麼?難不成他也看到霧氣裏隱藏了什麼東西?

我剛想悄悄問他,老支書看了我們一眼,將臉盆裏的東西全部倒進水裏,伸著脖子銳聲喊道:“二狗子,二狗子!”

二狗子是村裏的會計,他是個羅圈腿,見誰都一臉謙恭地笑著。

老支書讓他帶我們去村頭那排土窯洞,給我們打掃打掃,看看我們需要什麼,也一起送過去。

臨走前,我問老支書:“前一批知青去哪兒了?”

老支書明顯一愣,卻沒有回話,反而看了看朱顏。

朱顏給他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轉身走了。

老支書看到那個手勢後,明顯身子一怔,然後恢複了神態,跟我說:“前一批知青?哪裏有前一批知青?那麼多年,就得你們這一批知青娃娃,還倔得很麼!”

我說:“不對呀,剛那個孫傻……不,孫同誌說,村子裏來過幾個知青,有男有女。”

老支書罵了一句:“驢球的孫傻子,就會日弄人!”

他告訴我:“孫傻子本來也是個實誠人,後來有一年黃河發水,他父母都給淹死了,他也被嚇傻了,靠著村裏人接濟生活,平時住在草垛裏,睡醒了就蹲在石碾子上,給別人講古。這驢球的被嚇傻後,就老愛把人往古桑園裏領,說那裏藏著寶貝,你們千萬莫聽他胡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