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林乙己說著又覺得頭有一點沉,有一種要表白的衝動。雨翔暗想酒果然是好東西,一般人的表白如果失敗後連朋友都做不了,而醉中表白萬一慘遭失敗就有“酒後失態”或“酒後變態”的借口,如此一來,後路比前路還寬。可另一方麵,林雨翔又不想對這種純真的友情做任何玷汙。他是這麼想的,其實還是兩個字——“不敢”。雖然兩人很平靜地在街邊慢慢走,但各自心潮起伏。
林雨翔經曆了比二戰還激烈的鬥爭後,終於下定決心——如果依舊這麼僵下去,弄不好這場戀愛要談到下個世紀。按師訓,今天的事情今天完成,那麼這個世紀的愛意這個世紀表白,否則真要“談了十幾年,黑發談成白發”,畢竟,談戀愛拖得像入世貿不是好玩的。決心一下後林雨翔開始措詞,東拉西扯竟在腦子裏排列了許多方案,比如“我愛你,不久,才一萬年”,比如《大話西遊》裏孫悟空的“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一個期限,那就是一萬年”,不勝枚舉。這年頭愛情果然厲害,要麼不愛,一愛就抵百來隻烏龜王八的壽命,而且不僅人如此,連猴子也是,可見猴子的愛情觀已經進化到和人的一樣——是退化到。想好了諾言後,最後一步是確定用“愛”或“喜歡”。其實兩者是等同的。人就是奇怪,一提到有“三個字”要說,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愛你”,殊不想“王八蛋”、“你這驢”、“救命啊”、“上廁所”甚至“分手吧”都是三個字,假使說話也有某些有錢報社雜誌社所開出的“千字千元”的報酬,相信這世上大多有情人會將“我愛你”改口成“我喜歡你”。然而由於人的習慣,用“愛”顯然有一字千斤敲山震虎的威力,所以林雨翔還是決定用“愛”。
寒夜的街上沒幾個人,空曠的世界裏好像隻剩下兩個人和幾盞燈。林雨翔握緊拳,剛要張口,終於不幸,大壞氣氛的事情發生了,Susan早雨翔一步,說:“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回家了。”
林雨翔的勇氣被嚇得找也找不回來,竟搖搖頭說:“沒事沒事。”
Susan圍好圍巾,對林雨翔莞爾一笑,跨上車回家。林雨翔呆在原地,又責怪自己忘了說“路上小心”等溫暖的話,不由雙倍地後悔。酒勁又泛上來,想想不甘心,叫了路邊一輛三輪摩托從另一條路趕往下一個路口。
那小三輪盡管好像比林雨翔喝了更多的酒,東倒西歪的,但速度奇快,一路上街燈飛速往後退,隻有風在耳邊尖嘯,宛若夢境。
到了下一個路口,林雨翔背倚在街燈後,直想倒地呼呼大睡。同時他又要祈禱Susan發揚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精神,一條路直著走,不要創新出其他走法。
遠方淡霧裏漸漸清晰出一個身影,林雨翔頓時高度警惕,幾乎和路燈合為一體。突然那酷似Susan的女孩停下車來。林雨翔以為身影發現異樣,大為緊張,恨不得嵌到燈杆裏或擁有一身保護色。
身影下車後往路邊走,再仔細一看,那裏蜷跪著一個乞丐。林雨翔平時雖然認為乞丐不去建設祖國四化而來討錢很沒誌氣,但是還是會給點錢的。但偏今天沒看見,愛情果然使人盲目。
那長發飄飄的身影半蹲在乞丐邊上,掏出一點東西給乞丐,而乞丐則磕頭不止,身影扶住乞丐,再把手套脫下來給他,說幾句話後撩一下頭發,揮揮手轉身去推車。那撩頭發的動作林雨翔再熟悉不過了,的確是Susan。
此刻的林雨翔已經不想再去表白什麼了,蜷在路燈後暗想誰追到了Susan誰就是最幸福的人。然後就希望Susan不要發現他,忙躲在一團不知名的長青植物後。自行車的聲音漸遠。不遠處的乞丐目視Susan走遠,然後盯住林雨翔看,以為是誌同道合者。想那乞丐現在已是小康乞丐,所以並看不起林雨翔。林雨翔還看著Susan遠去的背影發愣,轉頭看見那乞丐,是個殘疾人,坐在一輛四輪平板小車上,心生憐憫,也想去獻愛心,不料那乞丐站起來拎著小車拍拍屁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