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3 / 3)

“你現在在哪兒?研究室?”

“不,我在體育館。地方你應該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他掛斷電話,向體育館走去。走進正門往左拐,就能看到一棟有穹頂的灰色大樓。草薙上學期間來這裏的次數比他去教室還要頻繁,他和湯川就是在這裏認識的。當時他們倆都很瘦,可如今依舊保持著良好體型的就隻有湯川一個人。

草薙向著球場走去時,一個身穿訓練服的年輕人正拿著羽毛球拍從裏往外走,看到草薙,向他點頭致意。

湯川穿著風衣坐在場地上。球場中央拉著球網,看樣子他才剛剛練完球。

“我以前就覺得很多大學教授都挺長壽的,現在我終於明白原因了,因為你們可以把大學裏的設施當做自己專用的免費健身房隨意使用啊。”聽了草薙的這番諷刺,湯川依舊麵不改色。

“你說自己專用,這可是誤會。我可是按規定預約後才來的。你說大學教授都很長壽這個觀點也有問題。想要當上教授,本來就需要花費許多時間和精力。也就是說,如果並非健康到了長壽的地步,是無法當上教授的,你把結果和原因給弄顛倒了。”

草薙幹咳了一聲,雙手抱胸望著湯川。

“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又何必這麼心急呢?先來打上一局如何?”湯川伸手拿起身旁的兩隻球拍,遞給草薙一隻。

“我可不是來陪你打球的。”

“你要是能堅持說你時間寶貴,那算你了不起。不過我一直就想說了,最近幾年你的腰圍再怎麼少估,也起碼增加了九厘米。看來為了調查中的四處奔走,對保持體型沒多大效果啊。”

“要試試嗎?”草薙脫下上衣,伸手握住了他遞來的球拍。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和湯川在球場兩側對峙了。二十多年前的感覺複蘇了。

然而手持球拍時的控球感卻己是一去不返,不光如此,他還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體力的衰弱。正如湯川所說的,短短十分鍾後,他己是氣喘籲籲,再也邁不開步了。

看到對方狠狠地將球扣向死角,草薙全身無力地癱坐在了球場上。

“看來我也是老了啊。掰手腕我可是也不會輸給那些後生的啊。”

“掰手腕時主要用的是爆發力,即便隨年齡的增長而衰弱了,隻需稍加鍛煉,也就可以迅速恢複的。但耐久力這東西卻沒那麼容易恢複到原先的水平,心肺機能也是一樣。我建議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多鍛煉吧。”

湯川語氣淡然地述說著,絲毫感覺不到呼吸的急促和紊亂。可草薙心裏還是不大服氣。

兩人靠牆並排坐了下來。湯川拿出水壺,往蓋子裏倒上了水,遞給草薙。草薙喝了一口,才發現杯裏裝的是很冰的運動飲料。

“現在這樣子,感覺就像是回到學生時代一樣啊。我的球技也退步了不少啊。”

“如果不堅持練習的話,球技也會像體力一樣漸漸衰退。這些年我還在堅持練,但你卻沒有,僅此而已。”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不是,我為什麼要安慰你呢?”

看著湯川一臉詫異的表情,草薙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把水壺蓋還給湯川,正色道:“毒藥是下在淨水器裏的?”

湯川“嗯”了一聲,點點頭。

“我在電話裏也跟你說過了,這事目前尚未得到證實。不過估計不會有錯的。”

“所以你就讓內海把淨水器帶到spring8去調査了?”

“我買了四個那種淨水器,在裏麵灌了砒霜,用水多次衝洗過後,試驗了一下是否還能發現其中所含的成分。我們學校能進行的試驗,就是運用誘導結合等離子分析法了。”

“誘導結合……什麼來著?”

“不懂也沒關係,你就把它當成是一種高科技分析法好了。我試了四隻淨水器,其中能夠檢測出砷的有兩例,另外兩例無法得出明確的答案。那種淨水器裏用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成分,就連微粒子都難以附著到上麵去。我讓內海君打聽了一下,聽說鑒定真柴家淨水器的時候是用的原子吸光分析法,這種分析法和我所用的方法比較起來,精度要低一些。所以,我就讓她拿到spring8去作分析了。”

“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估計你已是胸有成竹了吧?”

“不能說是絕對,但目前就隻有這種可能了。”

“那毒又是怎麼下的呢?我聽內海說,你之前應該是已經放棄在淨水器裏下毒的推論了啊?”

聽了草薙的問題,湯川一言不發地用雙手緊緊握住了毛巾。

“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不能告訴我的下毒手法了吧?”

“我之前也已經和內海君說過,現在不能讓你們心裏抱有偏見。”

“我們心中有沒有偏見,與下毒手法本身有關係嗎?”

“有很大關係。”湯川轉頭看著草薙,“如果凶手確實用的是我所設想的方法,那麼就很有可能會在某個地方留下痕跡。我讓內海把淨水器拿到spring8去,也正是為了找出下毒的痕跡。但最後即便沒有發現任何痕跡,也不能證明就一定沒用這種手法。這種手法就這麼特別。”

“那究竟用沒用過啊?”

“假設現在我就把具體手法告訴你們了,接著就隻需發現痕跡了。但如果沒發現又怎麼樣?到時候你們是否能重置思路呢?你們不還是會拘泥於下毒手法嗎?”

“這個嘛……或許你說的也沒錯,畢竟我們手上並沒有凶手沒用過那下毒手法的證據。”

“我對這一點有些抵觸。”

“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我並不希望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把懷疑的目光都聚集到某一特定人物身上。因為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這手法的,就隻有一個人。”

草薙盯著鏡片後湯川的眼睛:“是真柴太太嗎?”

湯川緩緩地眨了眨眼,看樣子答案是肯定的。

草薙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也罷,我會繼續我的這種正麵進攻式的搜査。而且我也終於稍稍査到一些眉目了。”

“眉目?”

“我們不光已經査到真柴義孝的前女友,而且還發現了一個本案的共通點。”

草薙把津久井潤子服用砒霜自殺的事告訴了湯川,他堅信湯川是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是嗎?兩年前竟然還發生過這麼件事啊……”

湯川抬起頭,望著遠方。

“雖然看起來你對那手法也頗有自信,可我也並不覺得自己的方向有錯。說什麼這次的案子是妻子對有外遇的丈夫心懷不滿而實施的報複,我認為沒這麼單純,肯定另有隱情。”

湯川看了看草薙的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搞什麼嘛,怪嚇人的。你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嗎?”

“也不是。我是在想,早知如此的話,我就不必特意把你叫來了。”

草薙不明其意,皺起了眉頭,湯川點點頭,接著說道:“我找你來,想和你說的就是這一點了。這案子的根源極深,不光隻是案發前後的情況,你們最好多追溯些過去的事,調查所有事情。剛才你說的那事更是有意思,砒霜竟然在那時候也出現過。”

“搞不懂你了。你不是一直都懷疑真柴太太的嗎?既然如此,你還會覺得那些過去的事重要嗎?”

“重要,極其重要。”湯川拿起球拍和運動包,站起身來,“身上都有些涼了,回去吧。”

兩人走出體育館,來到正門旁,湯川停下了腳步。

“我要回研究室了,你怎麼辦?一起去喝杯咖啡?”

“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不,我沒什麼要說的了。”

“那就算了吧。我還得趕回警署去辦該辦的事呢。”

“那好吧。”湯川轉身走開了。

“湯川。”草薙叫住了他。

“她曾經用拚布做了件上衣送給她父親,為了防止她父親踏雪滑倒扭到腰,她還在那件衣服的腰部墊了塊軟墊。”

湯川轉過頭來:“然後呢?”

“她並不是那種會貿然行事的人。在動手之前,她會先判斷一下這麼做是否妥當。我覺得她並不是那種會因為丈夫的背叛而殺人的人。”

“這是你身為刑警的直覺嗎?”

“我這是在講述我個人對她的印象。你和內海一樣,也覺得我對真柴太太抱有特別的感情吧?”

湯川一度垂下了眼皮,接著再次望著草薙說道:“就算你對她抱有特殊的好感又怎麼樣呢?我相信你不是一個軟弱的刑警,會因為個人感情而扭曲信念的。還有一點,”他豎起食指來接著說,“或許你說的沒有錯,她這人並不愚蠢。”

“你不是懷疑她嗎?”

但湯川沒再答話,抬起一隻手揮了揮,轉身走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