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第一百零四章(2 / 3)

“永熙十七年,晴昭公主大婚,那兩個精通蒙語的宮婢是你送的。永熙十九年,朕出使漠南,軍前的手書也是那兩個宮婢送的。事到如今,你還有臉在朕麵前提兄弟二字?朕留著你的命,讓你在這輪車上坐一輩子,已然是念著舊情了。”

“七弟啊,你看長姐她是國朝嫡公主,就算受!辱也有你們替她出頭。再說,昔年的事也是她自己優柔寡斷,若不是她一再念及舊情,又何須在那裏受!辱?”顧伸搓著雙手一臉無辜的看著龍書案後的顧修:“我還以為長姐是天生喜歡受人淩!虐呢。”

就在顧修即將爆發的瞬間,韓墨初的手掌壓住了顧修的肩頭。

“七弟,你這個皇帝怎麼當的這麼窩囊呢?”顧伸戲謔的搖了搖頭:“不過是想殺個人而已,何必瞻前顧後?看看父皇,當初在踢開雲家這個絆腳石的時候,做得多利落?你真該跟他學學。”

顧修伸手拍了拍韓墨初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起身繞過龍書案,走到顧伸的輪車跟前,抬手便給了顧伸一巴掌,並趁著他錯愕的功夫按住了他的雙手,欺身逼近,眉峰輕挑道:“想激朕殺了你?不可能。”

“顧修!”顧伸掙紮著雙手,惡狠狠的盯著對麵以絕對的強勢壓製著他的君王。

顧修罕見的平抬嘴角,牽扯出一點諷刺的微笑:“三哥,你今日所奏之事朕準了。早些回去吧,你身子不好,秋日風涼,別著了風寒。”

顧伸抿了抿腥甜的嘴角,偏頭朝地上啐了一口血沫,眼神宛如一條冰冷陰鬱的毒蛇:“那便多謝陛下成全,臣先告退了。”

顧伸言罷,艱難的扭轉著輪車的機簧,側目揚聲道:“有勞韓太傅送本王出宮吧。那天夜裏的事,本王還未與大人說完呢。”

“陛下。”韓墨初

微微頷首請示。

“既然皇兄與韓太傅有話說,那便勞韓太傅好生送朕的三皇兄出宮了。”顧修背身揚聲道:“來人,取朕的輕裘來與端王殿下禦寒。”

離程的宮道上,韓墨初握著輪車的手柄穩穩向前。身後兩丈遠近的位置跟著十二名隨駕的內侍。

顧伸身披孝麻,膝上蓋著禦賜的輕裘,宮道上葉瑟蕭蕭,輪車碾過枯葉發出清脆的聲響。

“韓太傅,您知道麼?本王還能站起來的時候,很喜歡踩落葉。”顧伸靠著輪車的背靠,閉目輕聲,仿佛閑話家常:“本王覺得,這踩落葉的聲音,像極了踩踏碎骨,聲聲慘烈。”

“是麼?隻可惜端王殿下沒有去過戰場,如果您去過了就不會這麼說了。”韓墨初腳步輕緩,柔聲細語道:“真正的碎骨踩上去比踩落葉響得多,也沒那麼容易碎。而且斷骨帶刃,稍有不慎就會傷了腳。所以我們行軍時路過碎骨通常都是繞過去。”

“那若是繞不過去呢?”顧伸又問。

“那就焚了或是埋了,一把骨頭而已,再硬再尖也隻是一把骨頭。”秋風吹動了韓墨初的衣擺,純白色的衣袍上印著紅楓的圖樣,遠遠看著像是一隻浴火而生的鳳。

他的挺拔,襯得輪車上的顧伸愈發萎靡。

“本王過去沒什麼機會和韓太傅說話,想不到同韓太傅說話竟然這樣有趣。”顧伸體弱,冷風來時他不得不擁緊膝頭的輕裘取暖:“您把陛下教導得這樣出色,想必廢了不少功夫吧。”

“端王殿下,您過獎了。”

“我七弟少時有您這樣的少師,真是幸運。”顧伸撫摸著膝頭上柔軟的裘毛,微笑道:“本王少年時也有一位少師,姓崔,您還記得麼?”

“記得,崔少師乃是永熙十三年進士出身,任至監察禦史,永熙二十二年因罪罷黜。”韓墨初回得一字不差,毫無感情。

“韓太傅的記性真好。那您可知,他如今怎樣了?”

“回殿下,臣不知。”

“他瘋了。”顧伸揉了揉模糊蔓延的雙眼,又說道:“永熙二十二年,他被一場禍事無辜牽連,在刑部的詔獄裏待了九天九

夜,共受刑三十一種,傷愈之後他就成了瘋子,一個不能見光不能聽見聲響的瘋子。”

“難怪,王爺您府上連喪儀都辦得那般安靜。”韓墨初依舊笑得風輕雲淡。

“韓太傅,您可知這兩年每當電閃雷鳴時,本王和崔先生是怎麼過的麼?”

“殿下,這是您的私事,臣不便多聽。”韓墨初不帶情緒的答道,冰冷的態度莫說是愧疚,且連一絲同情都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