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墨初!大周不是隻有你一個青年才俊。崔先生他十六歲中了進士,十九歲便入朝為官,他本該和你一樣本該有大好的前程咳咳咳”顧伸越說越激動,以至於嗆咳出聲。
“端王殿下此言差矣,駙馬都尉卓袇大人十八歲高中狀元,當朝天子十五歲遠征靺鞨,我大周素來人才濟濟,從來不是隻有臣一人一枝獨秀。”韓墨初推著輪車轉過一條甬道:“個人的前程,都是自己的造化,是好是壞,都是個人自己的緣法,怨天尤人之人,自始至終都是庸才。”
“你毀了他!是你毀了他!韓墨初,我真恨不得現在就要了你的命!”顧伸緊緊的抓著自己手中的輕裘,撕扯了半天,連一點布料也沒有傷到,隻能憤慨的將壓在他膝上的禦賜之物摔在了地上:“你當初毀了他,也毀了本王,不管你今日怎樣風光得意,本王都絕不會放過你!”
“端王殿下,您請息怒。不管您如何恨臣也不該就此宣之於口,此處是宮道,人來人往,您說的這些話難保不會傳到陛下耳朵裏。若是陛下聽見了這些話,您猜他會不會不高興?”韓墨初壓低身子俯在顧伸的耳邊低聲說道:“您的這兩條腿是臣廢了的,您要記恨要詛咒要報仇都隻管衝著臣一個人,若是您心中還抱著什麼癡心妄想,臣可難保您這條殘命還能留多少日子。”
顧伸無力的雙手掐著輪車的邊緣,雙側太陽穴上青筋暴起,冷聲詰問:“你敢!”
一片枯葉蜿蜒飄落,恰好落在端王的肩頭。
韓墨初揚起嘴角,雙手輕輕撫上了端王的雙肩,落葉自端王肩頭滾落,他修長有力的拇指卻瞬間鎖住了端王的咽喉:“你看臣
敢不敢?”
端王的臉麵瞬間漲紅,韓墨初也悄然鬆了手,任由顧伸捂著胸口劇烈嗆咳。
韓墨初並未理會顧伸那副癆病鬼的慘樣,漠然的拾起了地上顧修的輕裘,細細的拂去了上麵的灰塵拖在臂彎處上前與顧伸輕施一禮,溫聲笑道:“端王殿下,前方就是您家候駕的家人了,臣先行告退。”
宣政殿,暖閣中。
獸金炭混合著醒神的熏香,兩股煙火此消彼長,將整座宮室都籠罩得猶如早春時節一般溫暖沁香。
顧修負手立在熏爐前似乎正在等待韓墨初的歸來。
韓墨初立在門前微抬雙手,任由小太監為他寬去外袍:“陛下,怎麼這個時辰就熏香了?”
“這宮裏染了病氣,要熏一熏。”顧修轉過身道:“今日天寒,晚膳要添個羊肉鍋子麼?”
“陛下想添就添吧,臣一向是有什麼就吃什麼的。”韓墨初微微一笑也走到熏爐跟前,伸出雙手在爐火上方取暖:“除了這個,陛下就沒什麼想說的了?”
顧修的雙臂無比自然的環住了韓墨初的腰,雙手握在了韓墨初的手上,一起感受著熏爐的熱力:“問你什麼?問你那日你去端王府治喪時他和你說了什麼麼?”
“嗯,陛下不想知道麼?”韓墨初向後枕靠,恰是耳鬢廝磨的姿勢:“臣可以知無不言。”
“朕知道,他其實什麼都沒跟你說。”顧修雙臂輕收,合眼嗅著韓墨初身上那股淡淡的紙墨香氣:“那日你回來,將端王府中的情形事無巨細都告訴朕了,他若當真說了什麼那時候,你那時就該告訴朕了。他今日此舉,不過就是想讓朕疑心罷了。這般拙劣的雕蟲小技,也就隻有他那樣的強弩之末才想得出來。”
韓墨初欣然莞爾,拉著顧修的手臂環在了自己腰間:“那陛下就不怕臣是在和端王殿下演戲,就是為了騙陛下相信呢?”
“嘶端王他生得有朕英俊麼?”顧修擁著韓墨初煞有介事的盤算起來。
“臣覺得,確實沒有。”韓墨初十分配合。
“那端王可有朕待你好?”
“也沒有。”
“那太傅大人若是
心有所求,何必要舍近求遠勾結端王呢?”顧修正聲言道:“況且太傅已經與朕赤誠相待,朕還有何疑心?”
赤誠二字顧修咬得極重,聰明如韓墨初,怎能聽不出來?
“陛下。”韓墨初從顧修的懷中轉過身來,拉起顧修厚重的手掌拍了一下:“此舉非君子所為,請陛下慎言。”
“朕是帝王,不是君子。”顧修坦然的攤著手掌,生來冷毅的麵龐上也難得的掛上了些許微笑:“帝王不能是君子,君子也做不了帝王。”
韓墨初佯做慍怒,揚手朝顧修的手心又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顧修攤開的手掌驟然收緊,如同捕獵一般,將他拽回了懷裏,貼著他的耳邊道:“小狐狸,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