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小舟順江而下, 兩岸風光又從北方的金黃轉為了滿眼蒼翠。
從付家港那一帶上了船,一路往南,許是有衛斷情的精細謀劃, 大家也都裝扮易容,反正是沒遇到什麼麻煩。
原本池歆要裝做衛斷情的小廝仆人,這樣伺候主子起居飲食, 兩人同行同宿也沒什麼問題。衛斷情偏偏不願意委屈了池歆, 硬要裝成老成持重的哥哥,帶著弟弟去江南求醫問藥, 所有隨從都按照這個戲碼來演。
衛斷情還粘上了一縷長髯,生生扮老了十歲,池歆這邊也被塗抹了特殊的粉底,一臉蠟黃病容, 平素都戴著鬥笠,對外宣稱是見不得風。兩人易容改扮, 從驚豔容貌變得普普通通, 一點也不惹眼了。
好在天氣已經轉涼, 池歆全身包裹的嚴實也不覺得熱。
池歆總怕衛斷情身上銀子不夠,住店吃飯都很節省,每當衛斷情問他吃飽了沒有,他就總說吃飽了。其實再給個饅頭他照樣吃得下。就算這樣,每到一地,但凡聽說有什麼特色小吃, 衛斷情肯定要帶池歆去吃, 也從不在乎銀子。
衛斷情哪來的這麼多銀子?聖教那麼窮,省點錢將來給奴仆的院子修幾間不漏風的房子不是挺好。
“少主……”池歆剛要張嘴問。
衛斷情臉色一沉:“讓你喊我什麼來著?”
池歆趕緊改口:“大哥,我, 我想咱們不必如此拋費,我吃什麼都行的。去求名醫解毒,恐怕也要花不少銀子。”
“你擔心我錢不夠麼?”衛斷情的臉色緩和了下來。
“你們還有正經事要做……”
衛斷情說道:“我們從西北一路過來,當初帶的錢自然是不夠的。也算是機緣巧合,順手救了一個有錢人。那人給了我們一些可以在中原通兌的銀票。”
衛斷情沒細說,其實上輩子總壇被攻破後,他曾經往中原逃亡。路上就遇到過那人。那時那人已經被山匪綁票關了好幾年,折磨得瘋瘋癲癲身上銀錢早就被人搜括一空。這一世衛斷情早了幾年出門,在那人剛剛遭遇山匪的時候就出手相救。不止得到了那人的報酬,還將山匪老巢洗劫一空,卷走了不少金銀。
有了這筆額外的盤纏,衛斷情的手頭頗為寬裕。當年逃亡沒覺得,如今來到了繁華的中原自然是要多一點享受。尤其還帶了池歆一起,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用錢能買來快樂,為什麼不買。攢著那些黃白之物,未來何時說不定就沒命去花了。
“不僅要吃好,還要穿的舒服。”衛斷情很坦然的說,“西北塞外,衣物保暖為主,遠不如中原如此精致飄逸。將來你若跟我去了西北,怕是有些衣服就穿不到了。所以,等到了江南那邊,還要給你買好看的衣服。”
“既然將來穿不到,還買那些做什麼。”吃飽之後的池歆,對衣物的渴求並不大。而且一路上為了裝成弟弟,不埋汰了哥哥,他已經由著衛斷情為他添置了好幾件華麗的袍服。每每穿在身上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唯恐將衣袍弄髒了。
現在池歆算是知道了為什麼主子們要那麼多仆人服侍。穿著這樣華麗繁瑣的衣服,粗活肯定不能做,吃飯都要小心翼翼免得濺上了菜湯,自然要有人給盛好了食物端到麵前。這種袍子也不是一個人能洗的幹淨的,萬一破了,縫補都要請特別的裁縫給弄,隨便打個補丁肯定不行的。
在杭城那邊上了岸,一行人直奔藥穀方向。
衛斷情的人提前已經去打了前站,沒見到當初對他們趕盡殺絕的那夥人,他們這才抓緊時間趕緊奔了過去。李琪剛剛回了家鄉,也還不曾四處行醫,躲在藥穀這裏關門閉戶,怕被當年的仇家找上門。
李琪雖然出門“遊曆”十幾年未歸,他的師兄弟們都還在經營藥穀。衛斷情記得他上次送李琪回來的時候,藥穀門口有不少求醫問藥的車子往來。
今天帶著池歆趕來,竟然一輛車子都沒見到。通往藥穀的道路上空蕩蕩的,像是剛被人肅清了場子一樣。
衛斷情的心一沉,莫非就是這樣麼寸,李琪得罪過的那人跑來尋仇了麼?還是有什麼大人物早早派人趕走了閑雜人等。
不一會兒前方探路的人就回來彙報,說是昨晚突然來了一位貴人,進了藥穀指名道姓找李琪。那人還花了銀子將其他來看病求醫的人全打發走了。
衛斷情不免驚訝道:“是什麼人這麼大的架子,若來看病,為何還要趕走別人?藥穀之內又不是李琪一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