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3)

這節目讓我們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些人,至少是如此地有童心。我一直以為中國人是活得最痛苦的,賺的錢少,貧富差距大,生活費用高,又沒有社會保障。我覺得隻要結了婚,每個人都在為能繼續生活而活著,絲毫沒有任何的生活趣味。不過,那位中年人似乎就很有生活趣味。在看了那期電視以後,我們三個人也成了有生活趣味的人--去了一次那家超市。

那天已經黃昏,天就要黑下,我們坐在王超溫暖的桑塔納裏,收音機裏放著王菲的《紅豆》。

健叔說:“這女人是誰?”

王超說:“王菲。你不認識嗎?竇唯的女人。”

健叔說:“這兩個我都不認識。”

“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容易悲傷的女人》。”王超說後唱道,“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一個容易悲傷的女人,啦啦--”

我說:“好像是《一個容易受傷的女人》。”

王超說:“對,受傷了不就悲傷了嘛!”

健叔說:“我沒聽過。”

王超說:“你怎麼這麼土啊,來,說說你都聽過什麼歌?”

健叔說:“我不聽歌的,女人才聽歌。不過最近好像很流行一首叫《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的歌。”

王超說:“你這就不對了,我就很喜歡王菲嘛。那個《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我沒聽過,怎麼唱?”

健叔哼哼道:“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你那是《心太軟》,你怎麼就斷定這歌叫你那名字呢?你別那麼落伍嘛,來,教你唱《紅豆》。”王超唱道,“有時候,有時候,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

收音機裏仍在傳出王菲的聲音,太陽在地平線上掙紮了一下,落了下去。我們開車經過一所中學,學校裏有的班級剛剛下課,男生幾個一群,女生幾個一群,騎車出來。他們穿著統一的校服,所以所有的攀比力量都集中在鞋子和自行車上,那些騎著破自行車的勢必也穿著“回力”鞋,灰溜溜地低頭從我們身邊獨自騎過。偶然有一兩對情侶,一起騎車離開。

幾滴冬雨下在車窗上。學校邊烤羊肉串的還沒有收攤,雨就已經下大了。雨點輕柔地落在四周的車玻璃上,沒有發出聲音。王超找了半天雨刮器在哪裏,終於成功將雨刷啟動。視線頓時一片模糊。

“這車就這樣,磨損了。我爹的奧迪,一刮就幹淨。”王超說,“一會兒雨大點,我的就能看清了。”

健叔說:“淋不到雨就不錯了。”

王超說:“我現在看不見路啊。”

健叔說:“腦袋探出去就能看見了。”

說著,車裏起了很大的霧氣,王超用袖子抹了抹擋風玻璃,說:“冬天就愛起霧,沒辦法。”

我環顧四周,仿佛自己在仙境裏一樣,周圍的人都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傘撐著,學生也都穿上了雨衣,頂雨前行。看見周圍的人如此辛苦地和大自然搏鬥,而自己則在溫暖的車廂裏觀看一厘米外的不同世界,我不禁洋溢起了幸福的感覺。

在奇異的生活裏,我和健叔學會了一種奇異的本領,那本領就是不回憶。我們如同優秀青年那樣隻往前看,雖然我們的目光比較淺顯,隻看見了今天之後的一天。

在超市裏,健叔遇見了很多情侶,便強烈要求王超將藝術家阿雄約出來。我不明白為什麼健叔會樂意看到阿雄夥同他的女朋友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如果換成是我,我勢必更加悲傷。王超後來去過一次學校,說時間已經定好了,就在這個星期六的下午,在學校旁邊的酒吧裏--因為酒吧是他爹的一個朋友開的,所以可以免單。健叔為這次相見作了很多準備,而且我們終於弄明白,原來健叔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這個想法,隻是以前一直穿著三件短袖T恤,所以覺得不好意思。而這次,他終於可以一件短袖外麵直接套一件羽絨服了,而且腿腳也終於利索了。

我們的意思是,其實健叔大可不必這樣擔心,說不定三件短袖T恤一起穿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純粹的行為藝術,會引起“永久妹妹”的喜歡。

周六終於到了,老天格外幫忙,天冷得奇怪。我們開去的一路上發現已經快臨近聖誕了,連耶穌究竟是個人還是種吃的東西都沒搞明白的學生們都在為這個盛大節日的來臨作精心準備。

我想起我上學的時候,這個學校從來都不放假的假期似乎是男女同學最津津樂道的,也是最隆重準備的。關於這點,我一直沒有弄明白為什麼。那是人家國外的春節,連著元旦,會有一周的狂歡。而我們連聖誕樹和冬青樹有什麼區別都不知道,卻為此樂而不疲。尤其是男男女女們,倘若這個節日是一個人過,必然傷心落淚。我實在不明白這天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有什麼區別。而在學校裏最不太平的就是所謂的平安夜,在初中高中的時候,大家想盡一切辦法在那天晚上晚回家,而到了大學,學生會就組織各種粗俗的文藝活動,讓紅男綠女們平安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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