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滾燙,額前有一層薄薄的汗意,一雙手也是燙的,自他的肩頭一直滑落到背上。他在黑暗中看了看她,終於伸手架起她的一條腿,將自己埋了進去。
……
每一下,都很深。
她在他的身下,承受著緩慢而又深入的撞擊,身體裏的神經仿佛全部鮮活起來,對他帶來的任何一份觸碰都敏感異常。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在車裏,這樣急不可耐,這樣需求無度,幾乎已經不像她自己。
黑暗中,能感受到他的汗從身上滴下來,落在她的身體上。她睜開眼睛,看見他深黑的眼眸,就近在咫尺,裏麵翻滾著毫不遮掩的欲望。
那樣濃烈而又專注的欲望,幾乎將她盡數吞沒。
這天夜裏,當他們回到房間之後,一起去洗澡,然後在浴缸裏又做了一次。
最後回到床上,連她都忍不住笑起來。
“怎麼了?”他半摟住她,嘴唇仿佛無意識地反複摩挲著她裸露在外的肩頭。
“沒什麼,隻是很久沒這樣了。”
“不喜歡?”
她把臉半埋進被子裏:“流氓。”
他低低笑了聲,似乎心情十分愉悅:“是在說你自己嗎?”
她當然記得自己在車裏是如何哀求他的,不禁微微赧然,翻過身去不肯理他。
“承影。”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
“好好照顧自己。”
她忽然有種說不清的感覺,片刻之後轉過身,重新與他麵對麵:“你要去多久?”
“不一定。”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家裏這邊我都安排好了,你還和平時一樣,正常生活就行了。”
“那你呢?去了那邊,會有危險嗎?”
這幾乎是她第一次,主動關心他的安危。從前,是她沒意識到,而後來,則是她刻意不去關心。
兩人現在的姿勢讓她沒辦法看到他的表情,隔了一會兒,隻聽見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方說:“不會的,放心。”
第二天下午,沈池就出國了。
這次他像是走得很急,但又顯然是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家裏的保全工作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沈池這一次離開,似乎並沒有帶走多少人,至少留下來的都是些平時承影熟悉的麵孔。
別墅的周圍有不少附屬小樓,平時都是給保鏢們住的,如今甚至有兩個保鏢臨時搬到別墅裏來,大約就隻是為了在這段時間裏能夠更周密地保護承影的安全。
而事實上,自從何俊生從雲海徹底消失之後,也再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上班依舊照常,隻是最近承影沒在門診輪班,上午卻突然接到一樓打來的電話。
內科與門診在同一棟大樓裏,她抽了個空,乘電梯下樓,門診的同事笑眯眯地將快遞包裹遞給她:“喏!你地址填錯了,結果快遞小哥送到我這兒來了”。
“網上寫的收貨地址還是前陣子我在門診上班的時候填的,後來居然忘了改。”承影笑笑:“多謝啦。”
“口頭謝謝可不行,要請客。”
“沒問題。”
“買的什麼好東西?” 同事借機敲詐成功,感興趣地問。
“書。”她將包裹拿在手裏揚了揚,“幾本暢銷小說,網上評價挺不錯的,等我看完再借你看。”
夏秋季節交替,正是流感和腸胃疾病的多發時期,醫院門診幾乎每天都人滿為患。她不好耽誤病人看診時間,於是匆匆忙忙講了幾句便告辭出來。
穿過擁擠的取藥大廳,才是電梯口。
她是臨時起意的,打算乘手扶電梯先去二樓,因為網購的幾本書裏有一本是替二樓放射科的同事買的。那位女同事和她同期進醫院工作,甚至在最初的實習期裏,兩人曾合租了一套房子,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同居密友。
後來,直到她搬去沈池的住處,二人才不得不拆夥。
承影為了節省時間,便一邊走一邊拆下外包裝。
四五本書,雖然不算太沉,可包得頗為嚴實,她埋頭拆得很仔細,直到險些撞到別人身上。
其實還隔了十來厘米的距離,對方伸出手將她很輕地扶了扶,阻擋了她的腳步,然後便鬆開手。
她這時才驚覺著抬起頭,卻不禁怔了怔:“……大哥。”
她從小到大一貫隨著林連城叫,縱然早就和林連城分了手,但一時間還是沒能改過口來。
而此時,林連江也正微微低下視線看她:“嗯,好多年沒見了。”
他今天沒穿正裝,而是難得地換了身休閑打扮,身邊也沒有秘書或其他人跟著,整個人顯得隨和了許多。
可在承影的記憶裏,他一向都是十分嚴肅的,而且不易靠近。因為他比連城大八九歲,又一直在仕途上走得順風順水,出入總是前呼後擁氣場十足,和那個整天沒正經、愛拉著她吃大排檔看露天電影的連城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裏的人。
她和林連城談戀愛的時候,他恰好調到西北某省任職,就連過年都沒空回家。
大年三十晚上,她被林連城邀請到家裏過年。其實她和連城算是青梅竹馬,而父親晏剛和林父則是當兵時的戰友。那麼多年,除去寄住在台北的那段時間之外,但凡父親因為執行特殊任務不在身邊,都是林家出麵對她進行照顧。
除夕夜,林連江打電話回來,和每個人都說了幾句,到最後,她也被叫去聽電話。
他大概是知道了她與連城戀愛的事,互相道完新年好之後,便淺淡地提起來:“連城晚熟,又被爺爺寵壞了,在性格上還像個小孩子,你以後可不能慣著他。如果將來他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你可以隨時告訴我,我會修理他。”
她連忙答應:“謝謝大哥,你的話我會牢牢記住的。”故意說得很大聲,是因為連城就在旁邊玩電腦,時不時還偷瞄一下她的表情,似乎正在猜測她和林連江之間的對話。
可是後來他們分手,反倒是連城更加舍不得。
那樣一個大男人,平時好像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可是當時卻隻會用力死死地抱住她的腰:“……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仿佛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滴在她的手臂上,帶著會灼人的刺痛。
那是頭一回,有男人在她麵前哭。
那也是頭一回,她看見林連城居然也會流淚。
她狠著心,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轉過身看著他:“自己做過的事情,自己就要承擔後果。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從沒想過會被我知道嗎?”
“也隻有那一次。那次我喝多了,最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是我沒辦法原諒你。”她說,“愛情需要忠誠,你卻沒有做到這一點。也許在你的觀念裏,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做錯了事就可以重新來過,但是我不行。你和別人在一起過,一次或者十次,在我看來沒有太大的區別。”
……
他在她的聲音中一點點絕望下來。
最後她終於說:“我們分手吧,十幾年的感情,或許做回朋友更加合適。”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就再也沒機會見到林連江了。
直到前些天,他才突然再次出現,卻是以病人家屬的身份,還親自從外地帶來了幾個專家,負責給爺爺會診。
***
“那天在病房裏看到你給爺爺蓋被子。”林連江說:“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他們原本站在人來人往的電梯口,林連江將她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一個推著輪椅經過的家屬,“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爺爺?他很想你。”
“我聽說,爺爺他……”承影有些猶豫,因為留意過病曆,知道年近百歲的老人家已經罹患腦退化許多年了,“他還記得我嗎?”
“記得,但他不記得你已經和連城分手了。”林連江的表情很淡,顯然她和連城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最後一起進電梯的時候,他又說:“如果讓他老人家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果然,不出林連江所料,當承影走進病房的時候,老爺子已經醒了,特護正在給他喂蘋果泥,像哄小孩一般哄著他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
可是看上去,老爺子並不怎麼合作,實在難哄得很。承影一出現,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衝著她抬抬手:“丫頭,你終於來看我了。”
承影鼻子微微一酸,叫了句:“爺爺。”一邊快步走到近前,握住那隻蒼老枯瘦的手。
當年整個林家,除去林連城之外,就屬林老爺子待她最親。有時候,就連林連城的那幾個堂兄弟姐妹都會忍不住假裝抱怨說:“小影,爺爺可真疼你啊,對你比對我們這些親孫子孫女還要好!“
可是後來她在學校裏和林連城分手,林老爺子已經回到江蘇老家休養了,除了偶爾打打電話,一直沒有機會再見麵。
“阿城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見到承影,老爺子徹底把特護晾到了一邊,抓住承影的手問。
承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隻得轉過頭,無聲地征詢林連江的意思。
林連江輕咳一聲,恭恭敬敬地向老人解釋:“爺爺,連城他在忙,晚上才會過來。”
老爺子“噢”了一聲,便不再追究。
腦部退化,令他整個人再不複往日神采,脾氣也變得很古怪,有時候十分好溝通,有時候又非常難哄。
可奇怪的是,盡管記憶功能早已紊亂衰退了,但林老爺子對待承影卻是一如既往的好。就這樣拉住承影的手,絮絮叨叨聊了老半天,最後直到精力不支,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退出病房後,承影說:“我得回去做事了,有空再來探望爺爺。”
林連江點點頭:“謝謝。”
她本來已經踏進電梯,這時才又忽然想起來:“你剛才說連城晚上會來?”
她以為那隻是林連江臨時編出來哄騙爺爺的謊話,誰知道林連江卻“嗯”了聲:“連城是昨天晚上的飛機,從洛杉磯回來。”
他說完便看了看承影:“你們是不是也很久沒見麵了?”
“好像是。”承影怔了一下,旋即才笑著告別:“我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