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17(2 / 3)

等到終於把對方打發走了,她又回到床上補眠,結果就這樣一直睡到了中午。

接電話的時候,她連聲音都還是含糊低啞的,顯然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所以也聽得不太清楚,呆滯片刻之後不得不要求對方重複一遍。

結果沈池倒是難得的有耐心,一字一句地重複:“我在樓下等你。”

她下意識地“哦”了聲,幾秒鍾之後卻倏地睜開眼睛,一邊坐起來一邊驚訝地確認:“樓下?”

她隨意披了件晨褸,三兩步就走到陽台上,探頭望下去,果然看見幾部頗為眼熟的黑色轎車一字排開,光天化日的就這樣停在小區的樓下,頗為惹人注目。

也不知道沈池坐在其中哪一部裏,她微微皺起眉,應付著這場突發狀況:“你有什麼事嗎?”

“打球。”他言簡意賅地提醒:“難道你已經忘了?”

……打球?

她懷疑自己真是睡過頭了,因此腦筋變得不好使,足足過了半晌才勉強回憶起來:“那已經是好幾個星期前的事了吧,後來不是因為下雨就取消了嗎?”

“嗯,所以改成今天了。”

如果可以,她真有衝動去看一眼沈池此刻的表情,看看是否也和電話裏的語氣一樣那麼理所當然。明明是他不守規矩臨時起意,現在反倒像是她忘記了約定。

隻不過,連日的雨水終於停了,陽光穿透絮白的雲層照射下來,為清冷的空氣增添了一絲久違的暖意。空中仿佛浮動著七彩斑斕的光柱,若隱若現的纖塵在光柱中飛旋打轉。承影半眯著眼睛抬頭看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認今天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但她根本沒有出門的計劃,隻好跟他商量:“我不去行不行?”

“你似乎才剛剛起床。”沈池在樓下不緊不慢地點評,“睡衣的顏色不錯,很襯你,但是你就這樣站在外麵不冷嗎?”

貼身的睡衣是上周新買的,桃紅色真絲麵料,當時專櫃小姐極力向她推薦時就說:這個顏色會將您的皮膚襯得更白皙……

她心裏喜歡,索性連著同色係的晨褸也一起買下了。

可是,她沒想到他在車裏居然能看到!

而且剛才還不覺得,這會兒被他一提醒,她幾乎是立刻感到一陣寒意逼人,裸露在外的肌膚早已變得一片冰涼。

她本能地往屋內靠了靠,假裝沒聽見他剛才的那後半句話,若無其事地說:“我確實是剛起來,所以,恐怕來不及和你去打球了。”

“沒關係。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準備,夠不夠?”他倒是好脾氣又好耐性。

承影還沒想好要怎麼繼續拒絕,聽筒裏就傳來汽車車門開關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再往前一步,越過陽台的欄杆朝下麵看,果然,沈池已經站在了車外。仿佛知道她會看他,他幾乎在同一時間微微仰頭,夾著香煙的那隻手很隨意地衝著她揚了揚。

八層樓的距離,無法將彼此的麵目看得更清晰。承影忽然就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麵,久到她都快要想不起他的樣子了。可是有時候,即使不用特意去回想,卻也能夠輕易地勾畫出他說話時的每一個神態。

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就在剛才他仰起頭的一刹那,再度將她牢牢包裹住。

陽光下的空氣依舊有些清冷。

春風微寒,從她的臉側拂過。其實通話還沒有斷開,她就這樣握著手機,定定地看著他,長久之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吧。”

沈池將她帶到酒店的網球場。承影看著偌大的室內場館,突然有種被人戲弄了的感覺:“在這裏打球,還需要挑天氣嗎?”

沈池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我從沒說過要看天氣。”

“那你上次……”

“恰好前兩個星期都臨時有別的急事,所以才推遲到今天。”

她氣結,忍不住眯起眼睛懷疑:“沈先生,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自私自利又獨斷專行嗎?”

“嗯?”他微微挑眉,似乎在判斷她的潛台詞。

“為什麼我能一直容忍著你,居然沒和你分手?”她在場邊的沙發上坐下來,自嘲的意味明顯:“看來以前我的脾氣真是太好了!”

“也許是有別的原因。”他語氣輕淡地糾正她。

“還有什麼原因?”

“你確定想聽?”

她半信半疑地瞟他,最終還是決定點頭。

結果這時候入口處正好有人走進來,沈池拾起球拍,衝著進場的其中一個男人比了個手勢,然後才轉頭低聲對她說:“打完球再告訴你。”

幾乎一整個下午,她就這樣倚在沙發扶手邊,看兩個男人包了整個場子,你來我往地大力回扣。

中途休息的時候,沈池的對手走過來打招呼。那個年輕的男人和沈池差不多個頭,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偏偏長相又十分儒雅。

沈池說:“這是謝長雲。”

謝長雲衝承影一笑:“嫂子,你好。”

“你好。”承影看出沈池與他十分熟稔,為了避免尷尬,不禁半笑著確認:“我們以前……見過嗎?”

“沒有。”謝長雲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半瓶下去,才拿著毛巾一邊擦汗一邊開玩笑:“沈池把你藏得太緊了,害我們這些當兄弟的這麼多年也沒能見上你一麵。”

沈池淡淡地瞥他一眼,扔下毛巾,對著空氣輕揮了兩下球拍:“話這麼多,看來你是休息夠了。繼續。”

謝長雲返回場內,還不忘回頭招呼承影:“嫂子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頂樓泡個溫泉,或者做做SPA。”

承影笑著婉拒:“謝謝。”

結果等他們結束,她差一點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沈池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她迷糊的樣子。謝長雲還在另一側收拾東西,他傾身,在她腰間輕輕攬了一下,見她的身體似乎沒有明顯排斥,才加重力道將她帶著站起來,問:“困了?”

傍晚時分,其實哪裏是睡覺的時段?她隻是覺得無聊,整個人精神不濟罷了。

起身後才似乎緩過神來,她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一步,又彎腰去拿手袋。

沈池看她一眼,把球拍扔給服務生,率先往外麵走去。

晚餐就安排在酒店裏。

上菜的時間卡得恰到好處,等兩個男人洗完澡換了衣服落座,第一道燉盅正好被端上來。

謝長雲也不知從哪兒召喚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於是一頓飯就變成四人小聚。那個美女似乎已經習慣了和謝長雲參加這樣的飯局,談吐舉止都極有分寸,既懂得活躍氣氛,又絕不會顯得過分輕佻。

席間,她還親自替謝長雲斟過一杯茶水,悄無聲息地放在他的酒杯旁邊,顯出一種十分聰明的體貼。

承影將這些細小的舉動看在眼裏,然後安靜地垂下眼睛,自顧自地喝著飲料。

晚餐結束後,謝長雲顯然還有其他活動,帶著美女坐上跑車瀟灑地揚長而去。

看著迅速彙入車流之中的紅色尾燈,承影忽然問:“你的那些朋友,是不是大多數我都不認識?”

“怎麼?你對這種情況不滿意?”

沈池晚上喝了不少酒,那雙墨色的眼睛裏仿佛也蘊著一點酒意,越發顯得深邃而明亮。

他屈起手肘架在車窗邊,手指半撐著額角,側過頭看她,“你以前可從沒反對過。”

她不禁微微皺眉:“你們總是喜歡提起以前的我。如果……我是說萬一,萬一我永遠恢複不了記憶呢,怎麼辦?”

“怎麼辦?”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專心思考,“其實我也一直在想,如果真是那樣該怎麼辦。”

其實他一動不動,仍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語氣也很輕淡,或許隻是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沉了些,可是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讓她覺得氣息迫人,仿佛屬於他的氣息陡然間向自己壓迫過來……

“我在想,如果你以後一直都這樣排斥我,那該怎麼辦。”他將她下意識的退縮看在眼裏,眼眸不動聲息地微微眯起來,嘴上卻也隻是不緊不慢地說。

“有嗎?”她想都不想就反駁,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肩膀已經快要抵到車門了,才不禁有點尷尬地坐直身體。

結果他沒再搭腔,又或許是懶得拆穿她,於是隻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就轉過頭去閉目養神了。然而,那個笑聲從他的唇邊輕輕滑出來,落進承影的耳朵裏,倒變得更像是一聲諷刺的冷哼。

一路的沉默,車廂像個安靜的牢籠。

承影終於發現,隻要眼前這個男人不說話,周遭的氣氛便會很輕易地在瞬間凝固成冰點。

直到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她才扭頭看看他,結果發現他仍舊半閉著眼睛。

想起晚上那頓豐盛的食物,又想起謝長雲身邊女伴的體貼行為,承影終於有一點良心發現的跡象,有些話不說出來似乎心裏始終過意不去。

所以她猶豫著提議:“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解酒茶再走?”

沈池微微睜開眼睛,用餘光瞥過來,卻是似笑非笑地質疑:“這麼晚了,難道你就不怕萬一發生點什麼?”

他們還是法律上的夫妻,這樣的話說出來,其實對雙方來講都是一種譏嘲。承影不禁感到有些尷尬,但還是說:“我相信不會的。”

結果沈池已經重新閉上眼睛,淡淡地拒絕:“不用了,你上去吧。”

他居然拒絕了她!

這對承影來講,實在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打擊。雖然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認為這種事情原本是不應該發生的。

到最後,也隻能歸結為: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對他展示一點職責之內的體貼,可是他竟然完全不領情,而這種行為讓她感到受挫,並且很傷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