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18(3 / 3)

“不會的,我已經想通了。而且,我也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

“是嗎?或許他有了新歡。”承影隨口說。

肖冰卻很肯定:“不可能。”

“為什麼?”

“我猜的。”肖冰不願多談,隻掩了掩被子說,“承影姐,我們睡覺吧,今晚你應該也累壞了。”

“好。”承影閉上眼睛,“晚安。”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承影沒有再在瑜伽課上見到肖冰,通過電話才知道她暫時待在家裏養傷。

“會所那邊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你不用擔心。”肖冰的心情顯然是恢複了,開玩笑道,“你就快要比我親姐姐還關心我啦。”

承影也笑:“你和沈淩差不多大,可不就跟我妹妹差不多嗎?”

電話掛斷的時候,她正開車從地庫出來,經過醫院大門口,隻見一群男男女女擠在那裏,還拉了數條白底紅字的條幅,吵鬧聲傳出很遠。她透過車窗匆匆看了眼,很快就繞到另一條路上去了。

最近醫院裏出了一起醫療事故,因為某位醫生誤診導致病人死亡,病人家屬前來索賠,結果和院方沒有談攏,於是起訴醫院的同時還找了一群醫鬧來,連續一周都堵在醫院門口示威滋事。有時候醫生們的私家車都會被他們強行攔下來,態度蠻橫且口出穢言,不但影響了醫院的正常運行,也搞得人心惶惶。醫院內部不得不發出緊急通知,提醒大家出入盡量繞行。

就因為這樣,承影到家的時候比正常時間稍晚了點。車子開到樓下,迎麵便有車燈衝她閃了兩下。

她被晃得眼花,將車暫時停下來,很快對方也熄了火,一道高大修長的黑色身影推開車門走出來,幾乎融在這沉沉的夜色之中。

她吃了一驚,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突然比平時快了一些。但她也隻是坐在駕駛座裏,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走近。

“怎麼,看見我就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嗎?”沈池一隻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單手敲了敲車窗,等她把窗戶降下來,他才微微挑眉問。

她麵無表情:“懶得下車了,一會兒還要開進地庫去。”說完才又瞟了瞟他,不痛不癢地問:“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沈池似笑非笑地打量她:“上樓再說。”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她就不高興,不由得立刻沉下臉:“不了。想必我那裏你是不愛去的,有話就在樓下說吧。”

結果這下子沈池倒是真的笑出聲了。他仿佛十分欣賞她此刻怒氣衝衝的表情,深黑的眼睛裏蘊含著毫不掩飾的興味,專注地看著她:“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居然還在生氣?”

誰生氣了?

她忍不住拿眼角鄙夷過去,似乎不屑於和他辯駁。

可是他直接伸手拉開車門,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想上樓,那就和我去吃飯。”

他的力氣並不大,但是動作十分堅決,甚至不給她反抗或拒絕的餘地,就叫了一個司機過來,吩咐說:“你把這車開到地庫去。”說完便拉住她坐回自己的車裏。

她本能地掙紮了一下,結果他隻是不動聲色地將手握得更緊,同時善意地提醒她:“車子已經開動了,現在跳下去會受傷的。”

“那也是被你給逼的!”她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但又不得不壓低聲音,免得被前排的司機聽到笑話。

可是沈池的司機素質極好,任憑後麵發出什麼動靜,都能做到目不轉睛直視前方,完全一心一意地開著車,就連半點餘光都不會透過後視鏡分散過來。

車子果然迅速地離開小區,開到大路上,並且朝著陌生的方向駛去。

承影沉默了半晌,才突然問:“難道你是怕我真的會打開車門跳下去嗎?能不能鬆開我的手?”

“不能。”沈池語氣平平地回答。

她吸了口氣,暗暗咬著牙側過去看他。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溝通無能了呢?也不對,好像他們之間一直就沒辦法溝通。

雖然他當初隻說要離開半個月,但事實上,他們已經有二十幾天沒見過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隻覺得他這次回來似乎清瘦了些,於是越發顯得輪廓清晰眉目清俊。而他握住她的那隻手,不會太涼,卻也不是太熱,溫度剛剛好……

承影很快就發覺自己走神了,腦海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們就已經上了外環高速。

兩側的路燈正急速倒退,光影忽閃在沈池的臉上,隱約照出一絲淺淡的倦意來。

但承影懷疑這隻是自己眼花了。自從她失憶後重新認識這個男人以來,他從來都是氣勢淩人,永遠都占據著主導者的地位,他大概已經習慣了強者的姿態,什麼時候示過弱?

所以她把剛剛莫名湧上的一點關心的念頭壓下去,隻是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吃飯。”沈池惜字如金。

多說兩個字會死嗎?她忍不住瞪他,可是他恍若未覺,反倒把眼睛閉起來,向後靠在椅背上,“大概要開一個小時,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睡一會兒。”

她不語,像是故意要和他作對似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過了會兒才說:“我的手指很酸。”

自從上車以來,右手就這樣一直被他牢牢握著,她嚐試過掙紮,但發現掙紮不開,又不好當著司機的麵做出太大動作,於是隻能僵硬地任由他去了。本以為自己這樣講了,他就會識趣地放手,結果沒想到他似乎懶得再出聲,卻也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手,反倒由普通的牽法改成了十指交握的狀態。

承影簡直目瞪口呆,因為他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這一係列的動作。偏偏也算是幫她換過姿勢了,所以她連繼續抱怨的借口都沒有了。

而沈池似乎真的睡著了,因為在接下去的很長的路程裏,他始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她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又不能找司機聊天,隻好掏出手機來玩遊戲,隻是一隻手實在不好操作,導致死了很多回。

最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晚上這頓飯菜實在很好吃,也不枉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

其實承影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帶來吃農家土菜,而且是老板親自掌廚,端上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就連他自己釀的酒都別有一番滋味,可惜她酒量不是太好,隻能淺酌一小杯。

“我們以前見過一次。”老板老淩笑眯眯地和她講。

“是嗎?那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你的手藝很好?”

“當著我的麵沒有,至於回家之後有沒有和沈池說過,我可就不知道了。”老淩笑得賊兮兮的,她很懷疑他是在故意逗她。

可她還是下意識地去看沈池,後者剛剛放下筷子,輕描淡寫地說:“如果這頓飯菜不能喚醒你哪怕一丁點的記憶,那麼也隻能說明它的味道一般了,有什麼值得誇獎的。”

老淩哈哈大笑:“如果我做的菜還能有那功效,不如趁早開醫院去。”他一整個晚上都在自斟自飲,覺得非常無趣,忍不住和沈池說:“今天就算了,改天你可得過來好好陪我喝幾杯。”

今晚就連承影都喝了一小杯,可是沈池卻滴酒未沾。況且,他破天荒地全程都用左手拿筷子吃飯,雖然動作也很熟練流暢,靈活程度並不比右手差,但承影記得他並不是個左撇子。

而剛才在車裏,他也始終是用左手握住她的。

她不傻,事到如今,也隱約猜到他的右手大概是出了點問題。可是到底出了什麼事,她還是一直忍到回程的路上才問出口。

其實車子都已經開到公寓門口了,她才猶豫著問了句:“你的手,沒事吧?”她是個醫生,關心和照顧人原本應當是她的本能直覺,可是偏偏麵對著他的時候,仿佛一切判斷都暫時失靈了,又仿佛是忽然變得有些畏縮,就連想要保持正常語氣都是件困難的事。

沈池的精神似乎比去時要好一些,似笑非笑地,不答反問:“你這是在關心我?”

她不想承認,抿著唇多看了他兩眼,轉身便推開車門,聲音微微僵硬:“不說算了,我上樓了。”

她摸不透他的想法,不但如此,她忽然發覺,有時候就連自己的想法都變得有些難以捉摸了。

就像剛才,隻有她心裏清楚,自己推開車門的那一刻幾乎是落荒而逃。

隻不過是要承認她在關心他,這又有什麼難的?

類似的事情,她在醫院做的還會少嗎?

可是一旦麵對他深亮灼人的目光,她忽然就膽怯了,仿佛隻要承認了,某些東西就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她懼怕這種改變。

她好不容易才適應了現在這樣的生活,如今從心底裏抗拒再有新的變化。

其實她走得並不快,可是沈池也沒有挽留。身後就這樣一直靜悄悄的,直到她進了大門之後,依舊沒有聽見汽車發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