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始到現在19(2 / 3)

她的手指有些發涼,胸腔裏仿佛也是冷的,一顆心不禁往下沉了沉……許多猜測和念頭如同得到證實一般正在蜂擁而出,堵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了鎮定情緒,她借著翻找藥箱的機會避到一邊,狠狠地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了一下,然後才拿著工具回來。

沈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到她的手上,居然還有心情說笑:“你這裏的配置還真是齊全,可以開個私家診所了。”

“醫院配發的,職工福利。”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很快繞到他身後,沾了酒精的棉球停在半空中,她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有些猶豫,“我這裏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麻醉劑。”

“好。”沈池點點頭。

在酒精接觸到傷口的那一刻,承影明顯感覺到沈池的身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那樣巨大的痛楚,竟然仿佛會被傳遞一般,害得她的手也跟著莫名地抖了抖。

她的另一隻手原本正扶在他的左肩上,此時也條件反射般地微微扣緊,指甲微陷入赤裸的皮膚裏。

他低喘了口氣,聲音中卻帶著輕忽的笑意:“怎麼,不忍心了?”

仿佛心思被人看穿,她可不想承認,於是惱火地定了定神,不帶任何感情地回應:“我是在等你適應疼痛。”

說完這句話,她再沒有任何遲疑,迅速拿起針線開始縫合。

針尖穿過皮肉,新鮮的血液隨著她的動作再一次湧出來,而沈池竟然全程一聲不吭。他十指緊扣在沙發邊沿,身體僵硬著硬生生地承受痛楚,卻又似乎完全放心地將自己最虛弱的一麵暴露在她麵前,任由她擺布。

承影站在他背後,從頭到尾無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隻能見到那微垂的後頸上浮起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將黑色短發打得濡濕。

最後終於收線,她才發現自己的掌心也是又濕又涼,銀針滑膩得幾乎拿捏不住。她忍不住重重喘了口氣,順勢跪坐在沙發上。

沈池閉上眼睛略微緩了緩,才轉過身來打量她:“你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

她仍舊氣息不穩,卻似乎沒有心思理會他的調侃,隻是微微皺起眉看向他:“以前我是不是也為你做過類似的事情?”

其實此刻沈池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血色,整個人也疲憊不堪,但聽她這樣講完,他下一刻便抬手握住她的肩,沉聲急問:“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沒有。”她閉了閉眼睛,“隻是剛才有很模糊的印象……”隨即就發現他居然在情急之下用了右手來握她,不禁拉下他的手,又急忙站起來去察看傷口:“……你別亂動,要是傷口再裂開,我可沒本事再替你縫一次。”

他卻恍若未聞,隻是牢牢盯著她:“大約在十幾年前,你幫我處理過一次刀傷。”

“十幾年前?”她愣住,是因為著實沒想到,“我和你……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嗎?”

“是很久。”他若有若無地笑笑,仿佛終於扛不住這巨大的疲憊感,靠在扶手邊半合上眼睛,聲音沉啞。

折騰了大半夜,承影也感到有點脫力。剛才替他縫合完,其實她的手腳都在發軟。作為一名外科醫生,這恐怕是她唯一一次這樣艱難地完成縫針這種小事吧。

她這會兒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才起身拿了條幹淨毛巾替沈池擦掉身上的汗水,然後說:“如果改天你有空,我想聽聽以前的事。”

倘若她在十幾歲時就和他認識,那麼有些事情倒也不難解釋了。

比如,為什麼在上海初見時就有熟悉的感覺。

又比如,為什麼隻有他才會喚醒自己零星而又模糊的記憶。

沈池穿上衣服,重新躺下來,應了聲:“好。”

在返回臥室之前,她又停下來問:“明天你想吃什麼?”

“隨便。”他抬眼看她,“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

她愣了愣,其實就連自己也沒弄明白,居然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將他留了下來,而且還主動自覺地包了他明天的夥食。

“照顧病人是醫生的天職。”她盡量掩飾住複雜的心情,不以為意地說,“不過如果你明天退燒了,我就可以不用管你了。所以,祝你盡快痊愈。”

她說完轉身走出兩步,才聽見身後傳來聲音:“前段時間,每當我以為我們之間終於可以前進一點的時候,你就用自己的身體語言告訴我,其實你仍然在排斥。幸好,今晚不會再這樣了。真希望這不是曇花一現。”

他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是認真的抑或是開玩笑,而她隻是停在原地沒有回頭,半晌後才沉默地走進臥室。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沈池的體力和複原能力實在一流。等到第二天早上承影起床,就發現他早已神清氣爽地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好像那個半夜發高燒又縫針的人根本不是他。

“早。”他抬眼看了看她,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晨報新聞上。

承影覺得自己一定是睡眠不足,所以腦子才會這樣不好使:“這報紙是從哪兒來的?”她記得自己從來沒有訂閱報紙的習慣。

“對門鄰居送的。”

“對門?”她還是反應不過來。

“我早上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對麵鄰居在取報紙,然後那個阿姨就送了一份給我看。”他把手上的報紙抖了抖,又翻過一頁,終於肯分出一點目光給她,“你今天不用上班?”

“輪休。”

承影一邊用手梳理頭發,一邊走到茶幾旁,把昨晚自己隨手扔在那裏的大門鑰匙收起來,順便瞪了他一眼。

既然出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而且,看樣子他十分“自覺”,走的時候還不忘帶上她的鑰匙,不然哪裏還能進得來?

早餐是清粥配小菜,承影從冰箱裏取了一袋速凍饅頭,放進蒸鍋裏去熱。其實她不了解沈池的飲食習慣,剛從上海回來的那段時間,雖然住在一起,但平時就連碰麵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共進早餐這麼溫馨的事了。

所以把碗筷擺上桌的時候,她說:“如果不合你胃口,我也沒辦法。”

沈池臉色平靜地看她:“不過才幾個小時的工夫,你身上的刺長得倒快。”

“我隻是提前打個預防針,免得一會兒聽你抱怨。”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難道你不挑剔?”

“哦?”沈池似笑非笑地揚眉,“除了挑剔,在你心目中我還有哪些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