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春裏沒有返程的旅行(1 / 3)

我們喜歡說,我喜歡你,好像我一定會喜歡你一樣,好像我出生後就為了等你一樣,好像我無論牽掛誰,思念都將墜落在你身邊一樣。總有一秒你希望永遠停滯,哪怕之後的一生就此消除,從此你們定格成一張相片,兩場生命組合成相框,漂浮在藍色的海洋裏。紀念青春裏的乘客,和沒有返程的旅行。

4月28日又離得很近。這天,有列火車帶著座位和座位上的乘客,一起開進記憶深處。

對於惦記著乘客的人來說,4月28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在時光河流上漂流,把每個日子刻在舢板上,已經記不清楚那些刀痕為什麼如此深,深到一切波浪都無法抹平。

青春就是匆匆披掛上陣,末了戰死沙場。你為誰衝鋒陷陣,誰為你撿拾骸骨,剩下依舊在河流中漂泊的刀痕,沉寂在水麵之下,隻有自己看得見。

2003年,臨近冬天,男生半夜接到一個電話,打車趕到鼓樓附近的一家酒吧。

酒吧的木門陳舊,屋簷下掛著風鈴,旁邊牆壁的海報上邊,還殘留著半張非典警告。剛畢業的男生輕輕推開門,門的罅隙裏立刻就湧出歌聲。

那年滿世界在放周傑倫的《葉惠美》,這裏卻回蕩著十年前王菲的《棋子》。男生循著桌位往裏走,歌曲換成了陳升的《風箏》。

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在飛翔的時候,卻也不敢飛得太遠。

男生來到酒吧,師姐一杯酒也沒喝,定定地看著他,說:“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

回想起來,這一段如同繁華世界裏最悠長的一幅畫卷。

我們喜歡說,我喜歡你。

古老的太陽,年輕的臉龐,明亮的笑容,動人的歌曲,火車的窗外有膠片般的風景。

你站在草叢裏,站在花旁,站在綴滿露珠的樹下,站在我正漂泊的

甲板上。等到小船開過碼頭,我可以回頭看見,自己和你一直在遠處守著水平麵。

我們喜歡說,我喜歡你,好像我一定會喜歡你一樣,好像我出生後就為了等你一樣,好像我無論牽掛誰,思念都將墜落在你身邊一樣。

而在人生中,因為我一定會喜歡你,所以真的有些道路是要跪著走完的,就為了堅持說,我喜歡你。

師姐離開後,男生在酒吧泡了半年,每天酩酊大醉。

許巍日夜歌唱,他說有完美生活,他說蓮花要盛開,他說從這裏開始旅行。男生電腦桌前擱著幾罐啤酒,網頁突然跳出一條留言,是個不認識的女孩子,說,看你的帖子,心情不好?男生回了條,關你什麼事。女孩說,我心情也不好,你有時間聽我說說話嗎?男生回了條,沒時間。

真的沒時間,男生在等待開始。

我們在年少時不明白,有些樂章一旦開始,唱的就是曲終人散。

半年後男生辭職,收拾了簡單行李,和師姐直奔北京。他們在郊區租了個公寓,房間裏東西越來越多,合影越來越多,對話越來越多。如果房間也有靈魂,它應該艱難而喜悅,每日不知所措,卻希望滿滿。

接著房間裏東西日益減少,照片不知所蹤,電視機反複從廣告放到新聞放到連續劇放到晚安,從晚安後的空白無聲孤獨整夜,到淩晨突然

閃爍,出現健身節目。

這裏從此是一個人的房間。

2004年北京大雪。男生在醫院門口拿著自己的病曆,拒絕了手術的建議,麵無表情,徒步走了二十幾公裏。雪花慌亂地逃竄,每個人打著傘,腳步匆忙,車子遲緩前行,全世界冷得像一片惡毒的冰刀。

男生坐在十幾樓的窗台,雪停後的第三天。電話一直響,沒人接,響到自動關機。下午公寓的門被人不停地敲,過了半小時,有人撬開了鎖。

發呆的男生轉過頭,是從裏昂飛到北京的哥們兒。他緊急趕來,打電話無人接聽,輾轉找到公寓。哥們兒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舉起拳頭,想狠狠揍男生一頓。

但他看見一張蒼白無比的麵孔,拳頭落不下去,變成一個擁抱。他哽咽著對男生說:“好好的啊渾蛋!”

好好的啊渾蛋。

我們身邊沒有戰爭,沒有瘟疫,沒有武器,沒有硝煙和末日,卻總有些時候會對著自己喊,對著重要的人喊,要活著啊渾蛋,要活得好好的啊渾蛋。

2005年,男生換了諸多城市,從廣州到長沙,從成都到上海,最後回到了南京。

他翻了翻以前在網上的ID,看見數不清的留言。密密麻麻的問候之中,讀到一條留言內複製的新聞,呼吸也屏住了。

南師大一女生抑鬱自殺。他忽然覺得名字在記憶裏莫名熟悉。

兩個名字疊在一起,兩個時間疊在一起。

在很久以前,有個女孩在網上留言說,看你的帖子,心情不好?男生回了條,關你什麼事。女孩說,我心情也不好,你有時間聽我說說話嗎?男生回了條,沒時間。

對話三天後,就是女孩自殺新聞發布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