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房間內一直待到傍晚。
阿野到底是男子,受的傷也大多都是皮外傷,休養半日就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不過阿音沒讓他動彈,強製性的叫他又在榻上多休息了兩個時辰。
房間門被從外頭敲響,阿音起身過去打開門。
隨侍越過她瞧了眼榻上的阿野,這才道:“該用晚飯了,主子見二位還在屋子裏待著,怕你們餓肚子,便讓我來喊你們下去用飯。”
阿音客氣一笑:“多謝公子,我這就下去。”
“那我給裏頭那位公子拿飯上來?”隨侍多嘴問了一句。
阿音搖頭:“他還在睡。”
說完,阿音拉上門,跟在隨侍身後提步下樓。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木樓梯下去,四處都坐滿了人,阿音被隨侍帶著走到角落裏。靠近窗戶的那張桌子邊,趙承譽正坐在那兒垂眼兀自出著神。
聽見動靜,他抬起頭看了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阿音的錯覺,她隻覺得趙承譽的目光似乎亮了起來。
阿音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福了福身子:“今日實在是勞煩公子,費心不說還為我們二人安排住處請郎中,公子大恩小女無以為報。”
見她這樣客氣,趙承譽嘴角的笑意稍僵,壓根沒有留意到阿音過於標準的半蹲禮。他眼神稍稍黯淡,抬了抬手,讓人安排她坐下。
桌上擺著幾碟小菜與稀粥,阿音坐在趙承譽右手側,並沒有同他正對坐。
她垂眼規斂地攪著碗裏的粥,一聲不吭,毫無跟趙承譽搭話的打算。反倒是趙承譽,在她身旁渾身不起勁,張嘴想說話,卻又在看見對方臉色時遲疑住。
幾次三番下來,趙承譽反倒是先忍不住了:“你喜歡哪個菜,我給你……”
阿音擋了擋他的好意:“多謝公子,我隻用粥就好。”
說到這,阿音目光掃過桌上的小菜,重生以來波瀾不驚的內心終歸是動了動。
她與趙承譽生活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這人竟連自己能吃與不能吃的東西都記不得。
被趙承譽帶回王府後,阿音的嘴巴多少也叫養的刁鑽了些。
可麵前這桌,都是她不能吃或是不喜歡吃的。
前世阿音有回與趙承譽用早膳,誤食了摻雜扁菜的麵食,那頓飯甚至都沒吃完,阿音就已雙頰紅腫到無法直視。
那時太醫告知的清清楚楚,阿音不能食用扁菜。
可現下,距離她最近的那盤就是醬拌扁菜。
阿音的嘴角無奈彎起,弧度淡到不著痕跡。
被拒絕後,趙承譽見阿音始終沒有夾菜,隻當她是頭回同桌吃飯不好意思。畢竟從前做許多事情第一次的時候,阿音都會臉頰紅紅模樣嬌羞。
於是他拿起筷子給阿音夾了雞絲醬黃瓜,還沒放進她盤中,就聽她道:“公子,我不喜醬醃。”
趙承譽動作微滯,夾著菜放進自己麵前的盤中,又將旁邊的扁菜盒子往前推了推。笑容間略微帶著討好與小心,溫聲道:“這個總喜歡的吧,巡城這邊的扁菜盒子一絕,你嚐嚐看。”
阿音輕歎,低頭又喝了兩口粥,放下勺子抬頭看著他,目光與語氣都格外平靜:“公子,我打小便吃不得扁菜。食用扁菜不出一刻鍾,就會麵部紅腫,四肢生麻。”
“……抱、抱歉。”趙承譽的麵色窘迫。
阿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公子與我初次相見,自然談不上抱歉。有些事情就算是朝夕相處的人都未必記得清楚,更遑論是相識不久的你與我呢。”
“阿野還在樓上,公子的好意我替他代領。”
她邊說著話邊站起身,抬起托盤又同趙承譽行了禮:“公子慢用。”
說完,她沒再留意趙承譽的臉色,原路返回三樓。
見自家主子的神色實在不對勁,隨侍靠近幾步低頭湊近看他,低聲詢問:“殿下?”
趙承譽回想起適才阿音說的那番話。
被她一提醒,當初阿音虛弱到快要昏迷的狀態出現在眼前。那時他分明都清楚地記得,可隻不過是日子過得久了些,他竟忘了阿音不能食用扁菜。
趙承譽狼狽地低下頭,放在桌上的右手緊緊握成了拳。
隨侍猶豫著開口:“殿下……”
“雖說這位阿音姑娘對殿下很重要,但您可是皇子,又是中宮唯一嫡出,何必將自己置於這樣卑微的位置。屬下瞧她待您似乎並不上心,您又是何苦呢。”
趙承譽的喉嚨艱澀吞咽著,他緩慢抬起眼,眼底腥紅一片,看著瘮人的緊。可開口又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容置喙的靖王殿下:“這些話僅此一回。日後若是再說,自行領罰。”
隨侍垂首:“屬下知錯。”
麵前的男人並未再回應,而是直勾勾地看著樓梯上,阿音的背影。
她走的緩慢,一步一步卻極其堅定。
她在逐漸遠離趙承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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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野的外傷得慢慢調理,急不得,但阿音並不想與趙承譽繼續待在一處。傍晚陪阿野在房中用飯時,兩人商量過後,決定次日一早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