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被辜負的太多,最厭惡的便是對不起。
輕飄飄三個字,就好像能將她曾經所受的苦難全都彌補回來一般。然而阿音清醒,知曉過去的再也回不來,於是她懂得向前看。
可趙承譽不會。
他不僅不懂向前看這個道理,還是個對上心的事物格外偏執的人。從前未感受到,那隻是因為沒有被放在心上,可見他此時模樣,阿音更不願開這個口。
不能被他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
這個念頭在腦中回蕩。
不知道或許還能心安一些,因為她不記得過往,等趙承譽過了新鮮期,便不會再來打擾她。若是被知曉自己同樣重生,他定然會寢食難安擔心自己欲擒故縱。
無它,趙承譽原本就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也怨不得阿音這般想。
思及此,阿音稍稍抬起頭來看著對方,頗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公子總同我提起過去,第一次見麵便如此。我思前想後,當真是不記得了,殿下到底為何這樣糾纏。”
“莫不是從前我搶了公子的物件?重要到叫你這樣放不掉。”
趙承譽睫毛飛快的顫動幾下,啞然道:“沒有。”
“既然如此,就算我與阿野承了公子的救命之恩,也萬不該被這樣對待。看起來公子應當家境顯赫,不懂人情世故小女明白,可公子難道也不知適可而止這四字的意思嗎?”
阿音每句話都帶著刺,好似一隻被踩中尾巴奓了毛的貓,毫不留情的指責道:“人立於世,就應當明白有所為有所不為。公子這樣,著實叫人敗好感。”
這些話中每一個字都像冬日裏的冷刀子,簌簌紮向趙承譽的臉和心。
他這樣矜貴又目中無人的人,應當是從沒聽過這般難聽的話。
阿音見對方久久沒有吭聲,一時間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語說的過分嚴重了些,但她要的就是這樣。若是旁人,阿音興許會愧疚,可麵前這是趙承譽,導致一切悲劇的人。
不想重蹈覆轍,那就隻有心狠一些。
阿音冷冷淡淡地盯了他一會兒,伸出手將他推出門,擋在門前:“公子借給我的銀子,待進京後一定如數奉還,勞煩你不要再跟著我們了。”
說完,阿音直接合上門。
關門時帶起的風撲了趙承譽滿臉,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神色落寞又狼狽。
這是趙承譽頭一回看見阿音對他的態度,這樣厭惡冷漠,刺的他心口生疼。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阿音向來不喜撒謊做戲,往日便是善意的謊言,耳根也會紅上半天。更何況是他愧疚這樣於她有利的好事兒,阿音更不應該瞞著他。
若是沒有重生,她為何這般抵觸自己。
好像一切都開始朝未知的方向發展下去了。
隨侍有些看不下去,岔開話題:“今夜的那批黑衣人有著落了。”
趙承譽斂起思緒:“都是些什麼人?”
隨侍:“楚王的。”
楚王,排行老六的趙承衍,是榮妃膝下所出。
當年榮妃產子時,正是邊關動亂之際。皇帝無心後宮,疏忽之下榮妃被宮裏某位貴人養的團絨驚著,以至早產。
趙承衍前腳剛落地,後腳邊關傳來捷報。
據欽天監所言,趙承衍命中帶福,能為江山社稷帶來祥瑞之兆。所以縱使他身子孱弱無登基之望,皇帝也待他與榮妃格外恩典。
近幾年榮妃四處尋遍名醫,趙承衍的身子日漸恢複。
興許也是因為這個,榮氏一族有了奪嫡的念頭。而趙承譽先前在慶功宴上,為皇帝擋箭博了對方的關心,導致趙承衍近來有些坐不住了。
不僅安排人跟蹤他,還將手腳與心思放在了阿音的身上。
趙承譽閉了閉眼,心中濃烈的戾氣湧動:“本王看他是找死。”
隨侍垂眼,並未對趙承譽的評價做出言論,隻道:“宮裏頭傳來消息,說陛下也對您這次去巡城之事起了疑心,想來怕是楚王嚼了舌根。”
沒有任何緣由,靖王忽然出行巡城。
饒是傻子,也必定會看出不對勁,況且趙承衍還是條不會叫的狗。
見趙承譽不說話,隨侍勸道:“殿下待阿音姑娘好,日子久了她必定是會明白的。咱們眼下要緊的是,要如何將這事兒糊弄過去,不如先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