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走到身前,什麼都沒說,卻突然“嗤”地一笑。
“你笑什麼?”梁子墨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半晌突然反應過來,頓時見鬼一般瞪大了雙眼。
“你你你……雲……”
那“女子”卻並不說話了。
梁子墨看了看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概也能理解他為什麼不說話,隻是腦子仍舊混亂了片刻,才回過神來。
他是答應了妹妹會將雲嶠帶去見她,卻從未想過要將這樣一個雲嶠帶過去——想想也知道,若妹妹見到穿著一身女裝的雲嶠,恐怕震撼程度不會比自己小。
不過也好,他原本就希望妹妹能打消那些荒謬的念頭,若她見到這樣的雲嶠,再癡心的女子,怕也會當場熄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吧?
梁子墨思慮萬千,其實不過短短一瞬,身體也比腦子更快做出反應——
“雲兄,我可算找到你了,聽說今日承安先生在此講學,梁某便猜到雲兄想必會來,因此還特意上門邀約,誰知竟錯過了,”他垂著眼,忽略雲嶠那身離經叛道的打扮:“我已備下一桌席麵,特意來請雲兄前去赴宴——今日承安先生的講學,我倒有好些不甚明了的地方,想請雲兄指點一二。”
雲嶠抱起了手臂。
這個姿勢跟他身上的女裝有些違和,但他似乎並無所謂,仍是那副散散漫漫的樣子,轉頭向一旁的滿月做了個詢問的手勢。
像是在問她的意見。
梁子墨目光轉向一旁的霍滿月。
上次他突發奇想,打算收這小姑娘當自己的貼身侍婢,卻吃了好大一個軟釘子,此刻再見到,也不免有幾分尷尬。
罷了,此刻也不是跟個小姑娘計較的時候,梁子墨隻得抱了拳施禮:“上次不慎得罪了姑娘,這次姑娘也千萬給個機會,好讓梁某賠個不是。”
滿月不防這事情落到了自己頭上,楞呼呼地看了看梁子墨,又看了看雲嶠,見後者對自己眨了眨眼,才會意過來。
“那,那便叨擾梁公子了。”
要的就是這句話,梁子墨忙將兩人請進了旁邊的鹿章酒樓。
進了二樓包廂,早有夥計迎上前來殷勤服侍,梁子墨將人揮退了,又叫隨從關好包廂門,才笑著對雲嶠道:“實不相瞞,這次梁某出門遊學,舍妹貪頑非跟著出來,此刻也正在房中,雖然不合規矩,幸好我知道雲兄不是個迂腐的,又有滿月姑娘作陪,少不得叫她出來給雲兄見禮——”
說罷微微提高了聲音:“平貞還不出來?”
話音剛落,房中屏風那頭便傳來環佩叮當之聲,梁平貞已攜著丫鬟含羞帶怯出來,低著頭朝這邊屈膝一禮,才緩緩抬頭,看向這邊。
然而對麵並沒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隻有兩名女子。
她正在不明所以,便見雲嶠取下頭上幕笠,朝這邊望過來。
那張曾瘋魔了永京城無數貴女的臉,便再次出現在麵前。
哪怕臉頰上多了一道醜陋至極的疤,但那仍然是他——甚至有了那疤的對比,那張臉美得更加驚心動魄,除此之外,他眉眼依舊清絕豔絕,看過來時的眼神依舊多情深情,唇邊噙著的淡笑依舊打動人心——
梁平貞突然想要流淚。
她拚命忍耐著不讓自己失態。
“梁姑娘。”雲嶠還了一禮。
半天沒說話,此刻他聲音有些暗啞,卻更加惑人。
滿月在旁邊跟著施禮。
旁觀者清,在滿月看來,雲嶠看向梁平貞的眼神卻顯然是陌生的,他的確不認識這位對他一往情深的小姐。
她對梁平貞的同情忍不住又多了三分。
梁平貞深吸幾口氣,平複了情緒,才後知後覺地看到了雲嶠此刻的裝扮。
“雲公子你……”她人都結巴了:“你為何作此裝束?”
“平貞,”梁子墨心中暗喜,麵上卻不得不嗬斥了一句:“你太無禮了!”
滿月在旁邊忍不住幫著解釋:“梁小姐,雲公子隻是不想人見到他,所以才喬裝了一番出來的。”
她知道梁平貞暗地裏一直心悅雲嶠,因此並不希望雲嶠在她心中成為一個變態。
雲嶠對梁平貞微微一笑,似是默認。
這一笑卻頓時將她腦海中理智的弦崩斷了。
她走到滿月麵前,上下打量了幾眼:“是你給雲公子的衣裳?”
“是,”滿月不明所以,仍是謙恭地低了低頭:“我借了雲公子一件舊衣……”
話音未落,梁平貞突然重重一個耳光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