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嶠橫了他一眼,也懶得再解釋。
承安先生卻被激起了八卦之心,突然賊兮兮湊到他麵前:“話說,你可知道自你來了這桐縣,永京城中為你要死要活的那幾名貴女怎麼樣了?”
“總不會絞了頭發做姑子去。”雲嶠道。
“她們若有這向佛之心,倒是造化了,”承安先生笑得跟隻老狐狸一樣:“你被逐出國公府當天,長公主便在宮中大鬧了一通,又是絕食又是上吊,仗著老皇帝一向疼愛,死活非要將你追回去當駙馬,誰知這次手段失了靈,皇帝當場便降旨將她下降給朱丞相嫡子,好絕了她對你一片癡心。”
說到這裏,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噗嗤”一笑:“誰知這貴主兒招了駙馬也不消停,據說洞房之夜一腳將駙馬踹出洞房吃灰,那駙馬爺本身便是個溫吞性子,嚇得再不敢招惹她,如今永京城中都傳遍了,朱丞相一家攀龍附鳳不成,反成了笑料,氣得丞相去禦前哭了好幾天,皇帝賜了好些東西才勉強安撫下來,你說可不可笑。”
雲嶠無可不可地應了一聲。
“另外幾位公主倒沒這膽子——畢竟隻有長公主是先皇後嫡出,但也被連帶著訓了一通,說再鬧下去就通通送去北狄和親,才一個個縮得鵪鶉似的不敢鬧騰了。”
“先生,”雲嶠這才抬眼看他:“我看您回了趟永京,怕不是為什麼江山社稷,倒隻為了收集談資,好出來嚼舌根兒的吧?”
“這可是冤枉了,”承安先生當然不承認:“我打聽這些是為了誰?那長公主如狼似虎,又一直對你賊心不死,若哪天一麻袋將你綁回去當了禁臠,到時候看你怎麼哭!”
雲嶠聽得無語,幹脆擱了筆,將書房留給承安先生,自己去臥室睡了。
第二日滿月出了門,先去了如意客棧——梁平貞之前給了足夠的銀子讓她每日送花,就算昨日兩人起了齟齬,但承諾過的事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到時候她收了花也好,若不收花,便將剩下的銀錢還她也罷。
誰知去了才知道,昨天午後梁家兄妹回了客棧,沒多久便帶著那群隨從退房離開,想是雲嶠那些話對梁平貞打擊太大,竟是一刻也不願待在這桐縣了。
滿月隻得自去其他地方賣了花,回來時日頭還早,想了想,把已經攢齊的二十兩銀子數出來,揣在了荷包裏去了隔壁。
陳伯正在砌牆,見她來了,便笑道:“滿月姑娘有事?”
滿月也笑眯眯:“來還陳伯家的銀子。”
陳伯見她果真短短時間便湊齊了銀子,心下也是佩服:“不忙,待我去洗個手,回來拿欠條給你。”
無債一聲輕,欠條到了手,滿月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陳伯還忙著呢?”她問。
“快啦,”陳伯這幾日已將黃土、砂子和秸稈攪拌均勻,堆放在一旁熟化,今日便打算將舊牆體全部拆除重砌,這是個力氣活,饒是他曾練過武,此時也已汗流浹背:“今日拆完了牆,便可以打木架了,到時候牆砌好了,你們也安心些。”
因為要打木架,陳伯早出去借了套鋸子鐵錘之類的工具,恰好做竹書架也能用,滿月問了一聲,知道他暫時用不上,順手便借了過來。
一老一少在院子裏邊幹活邊聊天,中途初七來找姐姐,也留下來幫著遞遞東西,嘰嘰喳喳鬧騰著,倒是其樂融融。
雲嶠出來時,竹書架已經初具形狀了。
他也不打擾,隻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廊下靜靜看著。
還是初七先發現了他,雖送過好幾次飯,病弱的小女孩兒還是有些怕生,扭過頭使勁扯了扯自家姐姐的衣袖,滿月才反應過來。
“雲公子!”
她笑眯眯地揮手打招呼,一點看不出昨天生氣的樣子。
雲嶠喜歡她的也是這點,無論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仿佛睡過一覺起來,一切便又是新生,就像一株生命力堅韌的雜草,哪怕困在淤泥裏,她也能努力向上伸出枝丫,再開出小小的花來。
“滿月姑娘早。”他道。
又看了看怯生生躲在姐姐身後的初七:“初七妹妹早。”
初七“噗”地一聲笑了,小聲道:“太陽都曬屁股啦,還早呢……”
滿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卻忘了手上滿是髒汙,一抹之下,頓時將妹妹抹了個大花臉。
“雲公子對不住,我妹妹她年紀小,口無遮攔……”她弱弱地開口,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我帶她回家洗臉去。”
說完拉著妹妹飛也似地跑了。
雲嶠看著她背影笑笑,轉身走到書房門口,隨意敲了敲,便打開門走了進去。
承安先生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榻上,聽到聲音也隻是咕噥兩聲,拿衣袖蓋住了臉。
“太陽曬屁股了,先生還不起嗎?”雲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