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滿城殘露隻見癡人語(2 / 2)

誰知待驀然再次回到學校,就再也沒能出來。夜闌隔離在家,驀然禁閉在校園。

陳清瑤在網上發的一篇文章,讓夜闌替她擔心起來。原本熱鬧的寢室,隻剩下池新絮。而就在4月25日上午,新絮發高燒,進了校醫院。清瑤寫道:“我被間接隔離在寢室了。還有人給我把飯送上門來……”一個疑團,始終在腦中。她們現在,怎麼樣了呢……

突然電話響起,原來是夜闌爸打來的。他們把夜闌一個人丟在家很不放心,但又無奈。冰箱裏塞滿了媽媽包的餛飩、麵條等食物,她才得以維係生存。居委會曾打來電話讓她不要出門,天天量體溫上報。而爸單位也有人向“抗非典小組”反映了她的情況。搞得跟□□似的……

爸開玩笑說:“把防盜門關緊點。要是有人想把你抓出去隔離,你就跟他們說,你就呆在家裏,不出門,要抓就抓爸媽,他們到處亂跑!”。隨後又說:“今天下午,突然什麼人跑到我們剛搬的新家,說是有人舉報有個從北京回來的人。對我們盤問了一番後,方才離去。真搞不懂,誰看見你回來了?!”

夜闌冷笑道:“難不成我有分身術?”

晚上十時許,夜闌撥通010……。當電話長音被接起的聲音打斷,遙遠的聽筒那端,傳來另一個世界熟悉的話音。暴風雨終於在沉悶的烏雲壓抑下,從天而降。

“……說話呀!……你別這樣,快說句話,別……別浪費,這可是長途……”慌亂的聲音中,夾雜著陳清瑤欲哭無淚的麻木。

而夜闌,在話筒這一頭,隻是沒法止住哽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每當說出半個音節,那後半個都被嗚咽吞沒。就這樣持續了好一段時間。她漸漸平靜下來,帶著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與那端對話。

“你等一等,有人敲門……”話筒把那邊發生的一切用電波傳輸過來。

“你好,我是……”聽到門打開後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現在嗎?噢……好的……好,謝謝……”門又被關上。聽見腳步聲走近,重又拿起電話。

“不能和你聊了,我們兩個班都要搬進小院兒隔離了……”

“現在嗎?”夜闌的聲音再次顫抖。

“嗯,等到了那兒,我再和你聯係吧。”她的聲音也微微發顫。

“好……一到就發短信啊……”電話掛斷,已是晚上十一點多。

那小小的手機屏幕始終黑暗。快一點時,黑暗中突然亮了起來。夜闌一把抓過手機,左手拿著,右手撥通屏幕上的電話號碼。可響了十幾聲,始終不見有人來接。於是發短信去詢問。過了會兒,又發來同樣的號碼。她接著撥,通了。十幾聲後,掛斷。又重撥,通了,十幾聲,掛斷。再撥……幾次後,放棄。發去短信問電話是不是壞了。可一直不見回音。

夜闌在電腦屏幕和手機小小的屏幕之間轉換視線。有時拿起手機,確定沒有新來的短信後,便輕輕放下。直到淩晨三點多,手機突然響起。“剛手機沒電了。我就睡了。誰知剛被防疫站的喊醒……”

於是夜闌又撥打那個號碼。可仍然無人接起。那頭電話始終沒有響起。應該是電話壞了。於是夜闌叫清瑤收到短信“接”的同時,拿起聽筒。總算又聽到清瑤的聲音……

小院兒是大一時住的地方,沒想到再次回去,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清瑤一個人住一間,享受“最高待遇”。每天,門外都吵鬧著,她不敢出去。“你別出來啊,讓我們都放心!”門外不知誰衝她大喊。同是隔離人,可又有誰能讓她安心?!

幾天後,清瑤從門縫裏收到一封信,一封匿名信。是同在小院兒隔離的人寫給她的。

正當感動之時,不幸發生。清瑤突然發來短信,說是第二天要被送到大興隔離。

夜闌匆忙打去電話,響了三聲,忽然想起電話壞了。於是又發短信讓她接電話。那頭的電話很快接起。但夜闌聽到的是哽咽,是泣不成聲,不是她所熟悉,帶著滿族的柔美,清脆恬靜的聲音。夜闌慌亂起來。不知怎樣才能讓她吐出清晰的字詞,說出完整的句子。夜闌知道,此時的安慰,對她沒有任何用處。因為,處在現在這個位置上的人,不是夜闌,是她。沒有人能體會她的心情。

獨自一個人被送往一片陌生的土地,放眼望去,沒有熟悉的臉龐。一個人被孤獨地關在一間空空的房間。沒有人陪她聊天,沒有人同她一起歡笑與哭泣,沒有人分享她心中的憂愁與苦悶,沒有人理會她的呐喊與呼救……

唯一陪伴她左右的是,endlesssilent,endlessspeechless,anddieddesert。

唯一能,她也隻能做的是,對著空氣說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