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人去巷空陌路歸周懷思愁誰對(1 / 3)

摸魚兒

常言笑、幾世輪回?秋莫言愁莫悔。牧月花零鬱侵香,那堪暗香殘褪。夜已睡。月兒隱、暮雨瀟瀟伊憔悴。觀月瀾心,淚怕隻空流,至真至誠,今夜恐難寐。

雪漫飛,元夕挑燈微醉。秦淮曾幾何沸。人去巷空陌路歸,周懷思愁誰對?君莫言。君未見、兩頰緋紅退猶綴?多情臥軌。徐徐隨之翔,風箏線斷,雨疾殘雲碎。

那道鐵門,進去後,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出來。門口,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是一把白色的遮陽傘,傘下擺著四把椅子。這是專為校內同學接待校外來客用的。李夜闌該回去了,卻發現自己是逆流而上。路上三五一群的學生正往學校趕,手中拎著大大小小的包,準備新的封閉生活的開始。

一個月後,當夜闌再次看見驀然,他已不是先前那個愛笑愛說的驀然了。他學會了沉默,思索。驀然是個喜歡思考的人,總愛把自己孤立於外界的一切,哪怕是善意的。他怕傷害別人,更怕受傷。

在校園外轉了一圈,驀然堅持要把夜闌送到車站,看她上車才肯離去。而夜闌,其實一直以來,對他這種關愛,十分恐懼。因為習慣了一個人,並不因身旁多了一個人而感到安全。僅有的隻是害怕。害怕別人對自己不放心,不信任。這讓她對自己也失去了信心。夜闌自己能保護好自己,多一個人,隻是平添一個保護對象。

上車時,驀然終於露出了笑容。夜闌也笑著對他說:“對不起……”沒有更多的言語。

6月6日中午,驀然約夜闌在鼓樓廣場見麵。刺人的陽光讓夜闌睜不開眼。她費勁地辨認出不遠處,熟悉的身影站在一棵樹下,背著包。夜闌快步走上前,也許太陽賜予了他陽光下微笑的臉,打消了之前的疑慮。烈日下,他們轉了一圈,又回到出發點。在那棵樹的樹蔭庇護下坐下。他仍像上次一樣,一直沉默,除了“顯然”、“批準”和懶懶的答複。夜闌也像上次一樣說個不停。她不想讓沉默打破看似平衡的和諧。

當坐下後,夜闌終於忍不住問他:“最近你怎麼怪怪的,少言寡語的?”

他仍是沉默。不是低頭看著地,就是抬起目光望著遠不可及的地方。她知道,他又在思考。

“你想什麼呢?”夜闌有些不耐煩。

“……想些頭緒……”他對夜闌笑了笑。夜闌知道,這頭緒一定與自己有關。

“為什麼總在想頭緒?難道就不能不去理?會越理越亂……”夜闌有些氣。

“怎麼可能不去想,不去理?!”他又擺出思考的姿勢。如果夜闌是羅丹的後人,一定把他鑄成第二個沉思者。

“那你倒是說出來聽聽!”夜闌不想再用那些愚蠢的無聊笑話維持這本不平衡的和諧。

“讓我再想一想……”他低下頭。

“你從上個星期想到現在,難道還沒想好?!”

“其實……上次就想說了……”

“那你快說!別吊人胃口!”夜闌知道,一秒鍾後,昨夜腦中的那句話,將從身旁僅距一厘米的這個人口中說出。她不會詫異。現在隻是正式上演罷了。

驀然抬起頭,望著夜闌凝視的雙眼。相視一秒鍾後,他突然笑了,低下頭去。夜闌是第一次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可為什麼,又要將她僅存的勇氣摧毀……

又一次,他抬起雙眼。可像前一次一樣,又低下了頭。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就不能坦誠相見?

終於,第三次,他說出了。“我想我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了。”

為什麼夜闌的直覺是如此驚人的準確?雖然早知是這句話,夜闌卻怎樣也無法接受。撇過臉,不看他。隻是渾身抽搐。自己有什麼做錯了嗎?這下,輪到她想那理還亂的頭緒。

記得,室友們都問夜闌:“你真的喜歡驀然嗎?”她隻是點頭。腦中浮現幾個月前,由於自己徹夜不眠,寫日記,室友們眼中閃動著破碎的淚光,溫柔憐惜地望著她,“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讓我們看了都心痛……”

夜闌抽動著全身,望著不可測的遠方。誰也沒有勇氣先打破他們之間凝固的空氣。終於,他開口了。“你也說句話啊。”

“你要我說什麼?這些天來,我說的還少嗎?!現在,輪到你說了。”又是沉默。時間似乎凝滯。淚水順著指尖,手臂,一滴滴,一汩汩,滲入泥土,消失,無影。一隻手伸來,用麵紙擦拭著夜闌的眼角,手臂。

“那……到底為什麼呢?”夜闌將頭稍稍撇回。

“這全在我,不是因為你。”

“能說具體點嗎?”夜闌顫抖的聲音被空氣湮沒。

“其實,一個月來,我一直在思考。你對我那麼信任。可就是這信任,困擾了我一個多月……每次看見你的短信,愧疚感都折磨著我……”

“你完全搞反了!我並不想讓你困惑。我不明白,怎會讓你困惑?”怪不得,這一個星期來,驀然都沒有再主動發信息來。

“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也許,以後我會傷你更深……”

“以後就等以後再說。沒有人能預見到將來發生什麼。”

“可我不能一直欺騙你!”

其實,人與人之間,唯一永恒的就是相互的欺騙,無休止。至少,戴著它,會感覺安全。為什麼,就連這僅存的永恒,都要剝奪……難道,相互間短暫的欺騙,就這樣難以維持?自欺欺人的同時,難道就沒有短暫的快樂?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那時,正是我最鬱悶的時候。隻想找個人說說話……”驀然又吞吐道。

“可你知道嗎?那時候也是我最鬱悶的時期……人與人都是互相欺騙的……可你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我?!”夜闌哭著說完。從一開始,她就錯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贏過。現在,輸得連自欺欺人的本錢都不剩。

“你回去吧。你媽會著急的。”她說完,站起身,準備回家。可家又在何方?她還是更習慣一個人走完這漫長的旅途。不需要任何人左右自己。她想離開家,離開這座廢墟般的城市。列車才是家,鐵軌才是生命的方向。空洞的手心永恒的是,十七號座位的車票。

剛才還烈日當空,空氣沉悶。轉眼,烏雲蔽日,狂風刮起。

“你沒事吧。其實我也知道多解釋毫無用處。隻是給自己多幾個借口……我送你回去。”驀然說。

“不用了。一直以來,你的這種‘責任’,讓我害怕。你還是回吧!”夜闌邁著飄忽不定的腳步,在擁擠的街上走著。不知回到墳墓般空寂的家,該如何熬過每分每秒。

剛到家,收到驀然的“對不起”。人生為什麼總是重複著一些毫無意義的細節?或許,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不斷的重複。你的生命是另一個人的重複。他的人生又是我旅途中一個短暫的插曲。人生的不得不重複和無目的地行走,已經像影子一樣跟定了我們。同一種生活被複製和強調多次後,催生出一團更加虛幻的迷霧,讓你懷疑看見的東西的真實性。一場毫無來由的騷亂,一些偶然的原因都會致使人們陷入恐慌或一種莫名的興奮。人和人之間總是擦肩而過,彼此關係和影響若有若無。每個人都各行其事而已,像路人和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