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桂子深處
秋色層疊眾芳書,桂子深處似迷途。
遙想天地兩相望,暗香消隕身已枯。
風蕭肅,雨躊躇,葉自飄零歸何處。
曲徑通幽月下聞,甸甸亭亭枉自孤。
網上的論壇從四月份就開始討論,一直到七月都沒個結果。論辯分成兩派,一派以七十年代生之人為代表,另一派則以八十年代生之人為主力。前一派討論的結果是:斷定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是不負責任的一代。他們的逃離給社會,給家人,給朋友都帶來了恐慌和災難。
“北京等重疫區的人到外地,受到攻擊和排擠……你瞅著別人是禍害的時候,沒準兒你就是帶菌者,憑什麼趾高氣揚地對任何人岐視?!我沒有道貌岸然地要和非典患者親吻,但,至少,我認為,非典,不能作為我們冷漠和無情堂而皇之的理由。且不說,自願不自願,但依然站在第一線的人,作為應該同舟共濟的我們,是不是都應該醒一醒?問我怕非典嗎?怕死嗎?我怕,我怕得要死。生命是平等的,你今天不用呼吸機,不代表你有權利去對一些隻不過是受害者的人施於白眼和唾棄。”
“殊不知,我們願意這樣沒有尊嚴地逃跑嗎?願意這樣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房嗎?願意過著這樣沒有人權的生活嗎?難道隻有挺身而出,麵對死亡才是最大的榮耀?有誰能指責我們這些背井離鄉的學生,回到家鄉,享受我們人生也許是最後一點的溫情是個錯誤呢?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相距有多遠?如果我是1979年12月31日00:00出生,那我該站在哪一邊?如果sars出現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那是否會引起七十年代與六十年代之間又一場血腥的爭辯呢?八十與七十之間,僅相隔一個年代,短短十年,本是同根生,又為何要引發這一場毫無實際意義的爭論?”李夜闌也參與了論壇討論。
浙江舟山群島海軍陸戰隊的姐夫給夜闌打來電話,“我們部隊也隔了不少人,被關在像是監獄的房子裏。每日隻有對著鐵窗。裏麵的人一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便踮起腳尖,伸長脖子,不論是誰,都聊得格外盡興。”也許是許久見不到什麼人的緣故吧,當他當得知夜闌發帖被刪後,突然打來電話。在聽到夜闌的聲音後便鬆了口氣,並念了一段報紙新聞,“幾個濫用網絡散布謠言的人被抓,處以刑法。”這著實嚇得夜闌不敢再輕舉妄動,要不,不光是自己被封殺,要是追究起連帶責任來,恐家人也難保,還得殃及池魚。遠在老家的表姐正為姐夫擔心得吃不香,睡不著。自結婚以來他們就常年分居,作為軍嫂,姐姐帶著個三歲的小女兒,著實不易。
六月底,夜闌提起電話撥了010……誰知電話接通,那頭卻傳來陌生男生的聲音。暈!女生寢能讓男生進嗎?!夜闌怯怯地問:“請問,這不是26號樓529室嗎?”
“你打錯了!這是小院隔離區。”那人答道。
“對不起!對不起!”夜闌連聲道歉。沒想到,大一時的電話號她竟記得如此之牢!隨手就撥出去了,似乎都不假思索。現在,那個號碼依舊,隻是不知幾經易主!也許她這個錯打去的電話,在他們寢還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呢!至少,這證明,他們沒有在人間蒸發。
攪盡腦汁想了半天新寢室的號,又撥通了。池新絮從上鋪骨碌下來,蹦到電話前。電話那頭還是熟悉的聲音,粗獷的東北大碴子味兒。她一直問夜闌:“你想我們嗎?想寢室嗎?想回來嗎?”真的好親切!有哭出來的衝動!
陳清瑤剛寫完信,她發誓這是自己第一次很用心很用心地寫了一封家書。
本來那天是應該往家裏打電話的,這是她上大學以來每周的固定程序。到那個時候必然會有生理心理上的條件反射。一旦程式化,其結果必然是乏味得讓人尷尬:
“吃飯了嗎?”“吃了。”
“學習好嗎?”“好。”
“錢夠用嗎?”“夠。”
“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什麼事情要自己多想想,注意身體……”“放心吧。”
盡管每周的電話都重複同樣的幾句話,但這個電話卻是不能不打的,於父母是一種心安,於自己便是一種理得。
清瑤已記不清上一封家書是在什麼時候寫的了。這一次,滿滿的三張信紙,寫得滿心愧疚,淚流滿麵。其實內容很平淡,無非就是說吃了什麼,學了什麼,身體怎樣,有個老師講課很有意思,六月的校園很美麗……最後落款:永遠愛你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