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回廊牌坊重千萬夢裏癡絕到故鄉(1 / 3)

夢裏癡絕處

翹翅流簷飛高牆,雕甍掛落照花窗。

回廊牌坊重千萬,夢裏癡絕到故鄉。

剛上大四,石遠黛就搬了出去。在宿舍,遠黛睡在李夜闌上麵。一個多月來,夜闌一直對著頭頂坑坑窪窪的木板入睡,不知上麵有人的滋味。室友說,夜闌一人睡雙人床。也是,再也沒有“地震”了。遠黛偶爾會回來住個三兩天,那是因為他出差了。這次,遠黛邀請夜闌陪她一起住在租的房子裏。

遠黛就在夜闌的身邊,發出微弱的鼻息,翻了個身,背向夜闌蜷縮成一團。那是遠黛睡覺時一貫的姿勢,頭總不睡在枕頭上,雙腿雙臂蜷曲著,從頭到腳整個身子彎成一個弧形,像是胎盤中的嬰兒。

那時剛入學,遠黛走進寢室,一個瘦弱的女孩笑著對夜闌說:“你好,我叫石遠黛。”夏日的陽光在遠黛的皮膚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黑,她笑起來像一枝黑色鬱金香,清新而深邃。自古安徽多美女,遠黛就算是個十足的美女吧——火爆的身材,修長的雙腿,肩上搭了個燙成爆炸式玉米穗卷發的小頭,整個兒一“加勒比身材”!再加上“奧黛麗赫本”似的俏臉,簡直讓那幫男生直噴鼻血。

“你好,我叫李夜闌。”夜闌隻覺得遠黛這個名很好聽。

夜闌看了床上貼著的名字才知道,遠黛就是自己的下鋪。

遠黛愛疑神疑鬼,總是一本正經地說:“唉,你們覺不覺得這間房不對勁?為什麼就我們寢的幾張床這麼新,別的寢室床都又破又舊?”她是第一個推開寢室門的,她跨進來第一步就覺得這裏十分詭異。

“聽小院兒阿姨說,我們來之前這裏一直住著舞蹈係的小姑娘,就這間房空著,好象一年多沒住人了,以前住這間屋的幾個女孩可能犯了什麼校規,全被開除了,後來這間屋就沒再住過人。”遠黛若有所思地躺在床上自言自語。“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直空著不住人?我看沒阿姨說得那麼簡單!”

而其他人則發出不屑的唏噓聲,對遠黛這毛病,也不是忍了一天兩天了。每到天陰刮風或深更半夜,她總是突然神經兮兮地壓低了嗓音,好像很恐怖的樣子。

“不會……這裏曾死過人吧……”夜闌在上麵逗她玩。

“啊……怪不得我總感覺這裏陰森森的!太可怕了……”遠黛的聲音打著顫,從被子裏發出悶悶的叫喊,夜闌隨著床架抖了抖。

“也許……就把屍體埋在牆裏!”夜闌嚇她。

“啊……別說了……”遠黛似乎又往被子深處鑽了鑽,夜闌在上鋪搖晃起來。

一個多雨的秋天,寒冷而潮濕,整日都像在夜裏,陰沉昏暗。隻要一打開門,一隻白貓或花貓就會從門口的走廊上鑽進屋,輕盈的身軀在狹小的空間裏一下消失不見了。遠黛總要蹲下身,臉貼在地上,手持撐衣竿在每張床下來回捅咕。待頭發掃淨了地麵的灰土,都不一定能碰到那貓半根毫毛。於是乎請來了外援——東北寢老大,才得以重返安寧。

有一次白貓居然跳到遠黛的床上,團成一球陷進軟軟的被子。她拿掃帚柄將它打下床,抱起被子床單一古腦兒丟進門外的竹筐。小院兒阿姨說,那幾隻貓是原來舞蹈係小姑娘養的。

“那兩隻貓為什麼總進我們寢?”遠黛又神神秘秘道,“肯定是以前住我們寢的人養的,現在它來找主人了!”她扭曲著雙唇。

“小玀~~~小玀~~~”每天中午和傍晚,總看見竹子滿院兒喊。一隻黃貓不知從哪兒嗖的鑽出來,在竹子腳邊跳著撓著。竹子蹲在門口,手裏拿著火腿腸一點點掰成小塊塞進貓嘴。

過了個冬天,不知哪裏來的一隻肥貓在院子裏優哉遊哉地踱著步。

“哪裏來的野貓?!”遠黛喊著進了屋,回頭從門縫裏往外瞅。

“小玀!媽媽喂你吃薯片,快來!”竹子尖尖的叫聲從門縫鑽進來。

“啊?那是小玀??”遠黛回頭衝屋裏喊,“天!怎麼胖成那樣!”

“哇!我都不認得了!是不是懷孕了……肚子那麼大,都快掉地上了!”夜闌嚇了一跳。

到第二年春天,夜裏總能聽見窗外或門口貓那可怕的哭泣聲。

“昨兒你聽到貓叫了嗎?好像就在我床下,恐……”一早,遠黛從床上探出頭朝上麵的夜闌說。

“聽到了,是窗外吧!像小孩哭……發春呢!”

過了一陣,小玀瘦了一大圈兒,整日在門口的垃圾筐裏翻找東西吃。竹筐總是倒著,滿滿一筐垃圾潑了出來。竹子在她們寢門口做了個窩,白天,小玀總是躺在厚厚的被褥上,閉著眼曬太陽。

“小玀什麼時候生小貓啊?都好幾個月了!”夜闌從竹子門口經過時問道。

“小玀要是生了,那院子裏豈不是又多了好多貓!十幾隻貓在院子裏到處跑……”遠黛怕得不敢想了。

“昨晚我去上廁所,看見屋頂上一隻黑貓,你說那隻黑貓會不會是小玀肚子裏孩子的爸……”遠黛捂住夜闌的嘴不讓她說下去。

春天的雨水連綿不絕,院子裏都淹了有半個月了。夜闌半夜去廁所繞了好大一圈,撐著傘,穿著拖鞋的腳點在反光的水麵中露出的小島上。回去時,剛要推門,一個白色的東西從小院兒門口飄進來,旁邊有個黑影,後麵跟著幾個小白點,在細細的雨中慢慢爬向對麵一排房子。它們在一個寢室門口停下,過了會兒,又按原路返回出了門。夜闌嚇得趕緊躲進屋裏,兩步跨上床鑽入被窩。

第二天,竹子寢室門口圍了一圈女生,一窩四隻小白貓躺在一隻大白貓懷裏。幾天後的傍晚,小玀從鐵門進來,屁股後麵跟著三隻和它一樣的小黃貓。七隻小貓都睡在那隻白貓身邊。

“小玀,當爸爸了!在哪裏認識的女朋友啊?這麼漂亮,也不跟媽媽說!”竹子抱起小玀貼在臉上,又在小玀臉上親了一口,放回窩裏。“怪不得這些天小玀總往屋後跑,有時候都不回來睡。原來在外麵建了個家啊!”竹子站起來和小院兒裏的女生說。

“原來小玀是公的……我還以為它懷孕了呢,不過那時候它的肚子真的好大!”夜闌哭笑不得。

“搞笑!不過那些小貓挺可愛。”遠黛蹲下來撫摸著母貓身旁剛出生的小絨球。

第一年暑假剛過去,搬進了新造好的宿舍樓。被貓嚇怕了的遠黛提出和夜闌交換上下鋪的請求,夜闌爽快地答應了,爬了一年的床梯,都快成長臂猿了!

花了一整天搬家,從小平房,“貧民窟”,到“集中營”。突然從地麵升到五層的半空,有種失重的幻覺。離開小院兒,每個人都有點舍不得。

瘦瘦小小的池新絮成了寢室長,不過怎麼看怎麼不像寢室老大,說是最小的倒有人相信。第一眼見她那深陷的眼窩、筆挺的鼻梁,就會覺得她是少數民族。果不出所料,她是回回,自小生活在標標準準的回族聚居區。爺爺是阿訇,給她起了經名——阿卜芹。處久了會發現她是棵可愛的“芹菜”。

葉暮麵對不同的人,會戴上不同的麵具。小眼骨碌一轉,不知有多少點子閃過腦際。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要細細推敲,你不知道她在等著什麼主動上鉤,她下一步要展開何種行動。她那顆蓬勃的野心一日日壯大。

電話繁忙地叫個不歇,還總有什麼找“瓦斯”“寶龍”公司的奇怪電話。每日聽著葉暮帶回來的八卦、小道消息,每個人都恍然大悟,原來過去自己一直封閉在自己小小的世外桃源。未曾跨入社會就見識到這形形色色各等人,大家感傷地回憶起過去寧靜的單純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