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盛京很大嗎？”
霍啟清上來便問了這麼一句，她從出生起就在平南，雖貴為親王之子，卻是哪裏都沒有去過，所見所聞除了書本還是書本，不像霍啟淵，衛綾因著在盛京有個做高官的娘家，每年都還是要抽空回去看看的。
一時間難免心有愧疚，到底還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不好，無權無勢，想帶著孩子開開眼界都不行。
蕭淑蘊頓了頓，言語溫和的問道——
“怎麼？清哥兒也想去盛京瞧瞧嗎？”
霍啟清當即一愣，卻又搖了搖頭——
“沒，兒子就是好奇罷了。”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蕭淑蘊明白霍啟清的懂事孝順，可她越是這般，自己心中的愧疚就越是大。
如今霍啟淵與官家二小姐的婚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平南，雖說這事跟自己沒有太大的關係，但蕭淑蘊卻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前一刻還在膝下玩鬧的孩子，一轉眼就長成了大人模樣，算著日子，不僅僅是霍啟淵到了該成婚的年紀，饒是自己的清哥兒也年歲也差不多了，若是當初沒有將她當做男兒來養，現在也是及笄之年了，不說談婚論嫁，但也應該留意人家了，可論眼下這個情況，這孩子別說定親成婚，隻怕就是連這樣的心思都是不敢起的。
女扮男裝解得了一時之難，卻不能解一世之難，難不成真的要自己的孩子永遠這樣的扮下去？
霍啟清見自己的娘親陷入沉默，頓時又後悔起來，自己剛才做什麼非要多嘴問那麼一句？以娘親的性子，此刻隻怕是又要多想了。
“姨娘，兒子哪都不去，就在姨娘身邊。”
蕭淑蘊這才回過神兒來，取下領口的絹帕擦了擦霍啟清嘴角沾著的碎屑——
“清哥兒喜歡吃這個糕點嗎？”
“喜歡，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霍啟清順手也拿起一塊“姨娘您也吃。”
蕭淑蘊接過霍啟清手中的糕點，低下頭咬了一口——
笑了笑“確實好吃。”
可霍啟清不知道的是，這糕點正是盛京現下最流行的款式，做它的廚子也是從盛京特地雇傭過來的。
晚些時候，霍啟清回了屋子，蕭淑蘊卻又坐在了梳妝台前，若有所思沉靜良久——
尚媽媽見狀便走上前來——
“姨娘是要梳妝嗎？”
蕭淑蘊愣了愣，看著銅鏡中的容顏，不自覺的扶了扶臉頰——
“王爺回來了嗎？”
尚媽媽一聽，心中忽然驚喜起來，蕭淑蘊雖生的美貌，可因著這些年所承受的變故，性子早已變得十分冷清，在王府之中更是不懂得為自己爭取什麼。
了解她的知道她這麼做是懼怕衛王妃，不想節外生枝再出變故，可在外人看來卻是有些不知好歹，故作清高。
“王爺在書房裏呢，姨娘可要過去瞧瞧？”
蕭淑蘊垂眸，歎了口氣——
“尚媽媽，你說若是此趟上京讓清哥兒也去，可好？”
“姨娘，您是想——”
蕭淑蘊點了點頭，微微側過些身子，拿起一片胭脂在唇上含了含“那孩子打小哪裏都沒去過，想必以後也沒有機會再出去，我的家世又是那樣的，今兒清哥兒問我盛京可好？我這心裏不是滋味——”
尚媽媽揣著手，抿了抿嘴“這事——按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姨娘能放心讓清哥兒一個人去嗎？而且衛王妃那裏若是知道，隻怕又有的鬧了。”
“她還不至於跟個孩子計較罷？”蕭淑蘊眉間微微一斂。
“隻怕您得去跟王爺說說，若是王爺應允了，衛王妃就算再不同意，也不能說什麼。”
蕭淑蘊搓了搓被胭脂染紅的手指——
“尚媽媽，替我梳頭罷。”
梳了頭，又換了身衣服，蕭淑蘊端著茶點，走出了林怡閣，便去了霍曙允的書房中。
瞧著屋子中那明亮的火燭，蕭淑蘊不知怎的心裏竟微微有些發抖，自從有了清哥兒後，她已經許久沒有來找過他了。
吱呀一聲門響——
霍曙允聽見動靜便從伏著的桌案前抬頭看去，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多久沒有見她穿成這樣了，鵝黃色的裙衫，烏黑的長發精致的挽在腦後，舉手投足間美的不可方物——
就像初次見她時的那樣。
“妾身見過王爺。”
霍曙允還在怔楞之中，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蕭淑蘊完全走到了自己麵前，才猛地回過神兒來。
“王爺日理萬機，當多注意些身子。”話罷蕭淑蘊便將手裏提著的小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一樣一樣從裏麵將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
霍曙允定定的瞧著，隻覺得眼前的蕭淑蘊，像她又不像她。
“你來找我，是有事？”
“呃——妾身——”
蕭淑蘊本來就緊張，被霍曙允這麼一問，緊張的更厲害了，瞧著那精致的糕點吃食兒，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轉念一想為了自己的孩子，咬了咬牙，還是將自己過來的意圖，說了出來——
“王爺跟王妃還有淵哥兒，不日便要上京，妾身想著能不能把清哥兒也帶上——”
話還沒說完，但又怕人誤會，蕭淑蘊連聲又解釋道——
“那孩子長這麼大哪裏都沒去過，今日她問我盛京大嗎？我這個做娘親的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才來找王爺的——”
霍曙允麵上一頓“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蕭淑蘊身子明顯一抖“王爺，妾身不是要爭什麼，隻是想讓清哥兒去外頭玩一玩，您也知道她是個極聽話的，絕對不會給王爺跟王妃惹麻煩的——”
所幸霍曙允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都是為人父母的，自然也能理解做父母為孩子的心意，況且這些年蕭淑蘊什麼都沒求過，如今左右不過是想讓孩子見見世麵，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又沒說不行，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霍曙允拿起桌上的糕點吃進嘴裏，隨後又道：“他既然想去，那就去罷，男孩子大了的確是不該總是憋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