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的寢殿裏,昏睡在榻上的女郎鬢角被香汗浸濕貼在臉頰上,眉頭緊擰,臉色蒼白,鴉睫輕顫似是在夢中也不得安穩。
婢女釉綠擔憂地走上前來,焦急喊道:“殿下,殿下!殿下醒醒!”
謝昭華被她從夢中喚醒。她掙紮著起身瞧了瞧四周,麵色一變,她剛剛不是飲鴆而亡嗎?怎麼一轉眼就到了白日。
難道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做夢不成?
謝昭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叫釉綠看了著急,連忙問道:“殿下怎麼了,可是魘住了?奴婢這就去叫張院史為您瞧瞧。”
釉綠是個急性子,話音剛落轉身就要走,謝昭華這才回過神,忙道:“回來。”
張院史張遂早就在四年前辭官回鄉了,似乎是要求證什麼,謝昭華用力拽住釉綠的手腕,問道:“釉綠,如今是哪一年?”
釉綠見她臉色不對,忍著痛道:“景和二十八年,新帝上個月剛登基。”
謝昭華心中確信自己回到了五年前,又意識到自己把她扯疼了,鬆開手歉疚道:“對不住,方才睡昏了頭,這才不小心傷到了你。”
釉綠連忙道:“不打緊,殿下臉色不好,可還有不舒服的,要不奴婢去請張院史來一趟吧。”
謝昭華搖了搖頭,柔聲道:“我無礙。”
釉綠這才鬆了口氣道:“無事就好,殿下就在寢宮中好好休養吧,隻是今日護國寺怕是要去不成了。”
乍一聽到護國寺,謝昭華這才想起今日是要去上香的日子,也是前世偶遇宋家大郎的那天。這麼想,她那好弟弟怕是早就與娘家勾搭上了,這才起了那般陷害她的心思。
謝昭華挑了挑眉,暗自心道若她今日不去,這戲可不好開場。於是她對釉綠說:“去,怎麼不去?”
馬車徐徐行駛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到了護國寺門口,一隻蔥白如玉的手掀開車簾,一位雪膚花貌,眉如新月的年輕女郎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為先帝祭拜的長公主謝昭華。她神色肅然,嬌俏明媚的麵容更顯清冷淡漠。
聽聞長公主到了,主持帶著幾個小沙彌前來招待,帶著謝昭華來到了祭祀皇家先祖的正殿。
一番祭拜流程下來,已經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釉綠掛念著公主身子不適,問她可是要回宮。謝昭華搖了搖頭,想到那宋家郎君,便往後山鏡湖走去,又特意吩咐陶朱隱在暗處,時刻觀察著她這邊的動靜。
一連幾日的飄飄細雨終於停歇,湖邊綠柳隨風搖曳,婀娜多姿。細碎的陽光在湖麵上跳躍著,波光粼粼。微風襲來,吹皺一汪綠水碎銀,蕩起輕輕的漣漪。
有一年輕郎君從身後走來,輕聲關切道:“湖邊風大,娘子小心著涼。”
他手裏拿著一件鬥篷,想遞給謝昭華,被釉綠伸手攔住。
謝昭華神色淡漠,一雙杏眸卻是透著防備,她朱唇輕啟,問道:“郎君這是何意?”
來人正是宋長興,前世那個意圖禍害她名聲,逼她下嫁之人。
他態度誠懇,溫聲道:“在下是鴻臚寺少卿宋元修之子,見娘子風姿綽約,眉間似有鬱色,這才冒昧問一句,娘子可是有甚煩心事?”
鴻臚寺少卿宋元修的夫人林氏是謝明琮生母林才人的親姊妹,他還是小皇帝的表哥,這麼說怕是早就有所勾結了,前世自己不曾放在心上,沒有多想,差點給了他可乘之機。謝昭華麵色不變,眸底卻是晦暗不明。
眼前這人長身玉立,溫潤而澤,好一副人模狗樣的麵貌。
謝昭華冷了神色,清冷疏離的道了句,“小事而已不足掛齒,郎君不必過問。”
陶朱見公主眉目間的不耐愈加濃烈,便遞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護著公主準備離去,卻聽得他說:“公主留步,在下假做不識上前搭話,也是事出有因。不知公主可否給在下一個說明緣由的機會。”
又來這套。謝昭華駐足留步,轉身道:“洗耳恭聽。”
謝昭華揮了揮手,釉綠這才退步,站在她身後一丈之外。
宋長興拿出一張字條道:“在下是在三日前收到這張字條,上麵寫著在此處會有人在此處候著,事關家父,邀我赴約。又說若我認出來人身份,還請裝作不知。”
謝昭華接過字條,黛眉微蹙,凝神沉思,她垂眸一瞥,注意到宋長興站在她左側,隻要輕輕一推,就能將她推入湖中。
前世他倒是也想這樣做得,隻不過被謝昭華發覺了,她掃堂腿一踢,就將他踹到了湖裏,宋長興顧及男兒顏麵自然不肯說明原因,更何況是他圖謀不軌在先。
謝昭華當時隻以為他是見色起意,對他的身份也沒太在意,隻是在回宮後就放言終身不嫁,以免又有些人打她主意。
就在宋長興越靠越近的時候,有人扔下一粒帶著狠勁的石子砸向宋長興的膝蓋,一道黑影乘風而來,將謝昭華向懷裏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