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琮的手指蜷曲成拳,抵到唇邊虛咳一聲道:“竟還有這樣的事?”
江衍掀唇輕笑,眼神中透出的冷厲一閃而過,又故作隨口問道:“若我沒記錯,那宋林氏可是皇弟的嫡親姨母?”
謝明琮眼皮跳了跳,心下暗想莫非皇姐查到了什麼。他思忖一二後問道:“皇姐意欲何為?”
江衍慢悠悠的用茶蓋撥了撥茶,瞥了他一眼,“皇弟顧念舊情,似是有意與你姨母家結親,本宮瞧那宋家娘子年歲與你相近,中宮之位不如……”
這話一出,謝明琮冷汗直冒,打斷道:“皇姐,萬萬不可。朕雖感念姨母恩情,但宋欣蘭區區鴻臚寺少卿之女,隻怕文武百官也不會同意。”
江衍挑眉,放下了茶盞,“皇弟果真是與宋家娘子熟稔,都知道本宮說的是宋三娘呢。”
按理說,他久居深宮,不曾去過宋府,如何得知這三娘子的閨名,怕不是有人故意在他麵前提及亦或是見過。
謝明琮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江衍不給他開口解釋的機會,和顏悅色善意笑道:“不必同皇姐解釋,等她及笄,皇姐定會風風光光將她給你娶進來的。”
見他麵色一白,江衍又故作關心,“皇弟這是怎麼了?高興的人傻了?”
江衍當然知道中宮之位一個五品文官之女是不夠格的,但他謝明琮既然想與宋家結親,就莫要將注意打到謝昭華麵前來。
那宋長興麵上雖是儀表堂堂,可內裏卻是個繡花枕頭,整日與狐朋狗友廝混,不學無術。他母親不過是小皇帝生母林才人的姐姐,就想著攀這層關係成為長公主的駙馬,罵他臉大如盆,癡心妄想隻怕是還不夠。
謝明琮知道皇姐猜到他的心思,自然明白皇姐是在拿他的婚事敲打他。他偏偏也忤逆不得,沉默片刻,說道:“皇弟的婚事自然是要交給皇姐操辦的,隻是皇姐心如明鏡,定是知道如何挑選的。”
先帝去世前,封長公主謝昭華為監國大臣,輔佐幼帝。又因為後宮並無太後太妃,是以小皇帝的婚事自然是要交給謝昭華做主的。
江衍點了點頭,滿意的笑道:“皇弟早些歇息吧,明日還需上朝呢。”
謝明琮哪敢不應,當即應聲離去,可他回到紫宸殿後卻是裝模作樣的翻書,心亂如麻。
往日皇姐不會以這般態度對他,莫非是察覺到宋家這事後麵有他的手筆嗎?看來日後皇姐的婚事他是不好再直接插手了,法子得迂回些。謝明琮歎了口氣,提筆寫下一封信,叫人送了出去。
這廂江衍回憶著下午發生的事情,總覺得小皇帝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心不再插手謝昭華的婚事。
釉綠又來催了兩回,問公主今日莫非不想沐浴?
江衍這才覺得不妥,心道可不能在這些小事上麵出了紕漏。謝昭華向來愛幹淨,她身邊人都是知道的,斷不會忍受一日不洗。
猶豫半晌,江衍還是跟著釉綠來到了湢室,他向來不讓人伺候,將人全都趕走後,閉著眼睛脫下衣服,走進了白霧氤氳,熱氣騰騰的浴池中。
偏偏江衍也不敢亂摸,燒紅著臉顫顫巍巍的抓起巾子隨意擦拭幾下,拂開礙事的花瓣,江衍目不斜視的走了出去,從架子上取下裹身的巾子後,摸瞎似的穿好了訶子裙。
他總算是磕磕絆絆的穿好了衣裳,又不小心碰到滑膩綿軟的肌膚,江衍麵上一熱,覺得自己這也算是冒犯了她,日後定要對謝昭華負責。
當天夜裏,江衍因為換了環境,難以入睡,隻好秉燭夜讀,翻看了好些書卷。
是以翌日清晨,為他上妝的釉綠望著公主頂著兩個烏黑的熊貓眼,欲哭無淚,躊躇半天才道:“殿下昨日夜裏莫不是又偷看話本子了吧,可這夜裏看書傷眼,還是早些歇息的好。”
江衍眼底掠過一抹意外,不過轉眼又想,偷看話本子這事像是她做得出來的。他隻好就著話接著問道:“我那其他的話本子可都放在何處啊?”
釉綠疑惑的看她一眼,“殿下忘了,您不是放在小幾上旁人誰也不能動嘛?”
江衍聽了,眉頭皺了起來,隨意拿起一本翻看了起來,故作正經道:“日後我這屋子可不許再出現這些雜書,本宮身為國之表率,自然是得勤政愛民。”
釉綠頓覺喜上眉梢,來不及感慨自家公主真有長進,就有人來報,說江相今日病了沒來上朝,聖上正在發火呢。
江衍眼簾微動,心下暗歎,她倒是得了清閑。
殊不知他不上朝的消息傳出去,會叫旁人以為他對小皇帝生了嫌隙,朝臣們自會覺得蹊蹺。
江衍匆匆用了早膳,遂出宮去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