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見這位郎君還是因為他自己得以進了這成春堂,那時他還不知曉眼前這人就是少年卿相江衍。
今日再見怎麼覺得江相似乎不大對勁,看他的眼神分外直白……甚至有些熱切。辛瑒垂眸過了好半晌才回答謝昭華的問題,“在下不曾識得江相說的那人。”
謝昭華眸中失望之色難掩,道了句,“郎君莫怪,是某唐突了。”
辛瑒這才放下心來,連忙道:“無礙。既如此,在下就告退了。”言罷,他告退行禮,匆忙離去。
徒留謝昭華一人魂不守舍,李神醫似乎瞧出了些端倪,戲謔道:“怎麼,那薑六是你什麼重要人。”
他撚著胡須似乎對此事很是好奇,謝昭華也不瞞他,“他長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竟然真的有故事,李神醫上了年紀,成了不折不扣的老小孩,正是對這些事好奇,他正欲開口再問時,門外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伴著薛濟的大嗓門,“江相,下官有事要報。”
謝昭華也不顧李神醫揶揄的眼神,回了句,“就來。”
甫一出門,薛濟就湊上前來,壓低了聲音,急不可耐道:“夏敬說他已然無大礙了,有些話急著向大人您交代。”
謝昭華心有疑惑,先前也沒見夏敬這般急切,難不成淮南道和江南道兩地出現了紕漏不成。
走進內室,薛濟將門關上後,又扶著躺在榻上的夏敬起身,二人對謝昭華掀袍行大禮。
薛濟麵色凝重,“望大人贖罪,江淮兩地的情況,夏敬有所隱瞞,是臣指示的。”
夏敬撐著病弱身子行禮,“與薛大人無關,是小人的錯。譚大人在江淮兩地查到慶陽王準許當地商賈豪強賣官鬻爵,而那些商人哄抬糧價導致糧價虛高一事也與慶陽王脫不了幹係。那江淮兩地去年遭了洪災百姓們如今都在休養生息,需要官府發糧,可各地州府發的都是寫陳年舊糧,既不能做口糧也做不了粟米種子。為了查明此事,譚大人派小人先行一步,他還在淮陰城中。”
事態竟比她想的還要嚴重的多,謝昭華抿著唇一言不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又聽夏敬道:“此事小人原本在見了大人就應該告知您的,隻是譚大人在那些商賈豪紳中發現有位自稱出身暨陽江氏的郎君,雖沒明說是奉您的令,可當地豪右爭相巴結討好,是以譚大人叫小人將此事先告知薛大人。”
聽明這話謝昭華心中有數,定是有人借著江衍的名頭,在兩地招搖撞騙,就連譚詔都心生疑惑,這才不放心一開始將兩地情況告知於她。
謝昭華眉頭輕蹙,淡聲問道:“譚大人有此顧慮本相不會怪罪。隻是想問你一句,先前不願直接告訴本相,怎麼方才又想通了呢?”
此話一出,薛濟殊覺赧然,譚詔讓身邊心腹將此事告知於他,就是想讓他幫忙做個決斷,是一開始就將此事告訴江相請他裁決,還是先確認此事與江相到底有無幹係。
薛濟選擇了後者,直到江相帶夏敬來了這處醫館,他才覺得在江淮兩地借著江相江家名聲肆意斂財的人與江相毫無幹係。
從江相差譚詔去查此事開始,就擺明了要懲治慶陽王的態度,定然不會在江淮兩地放任江氏族人與商賈勾連,再有甚者,江相在見到夏敬後見他傷勢不淺,也不怕暴露他與成春堂的關係,直接將人帶來醫傷。
薛濟對自己先前的動搖心思感到愧疚,近些時日江衍不再忙於朝政,就連六部都去的少了,叫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竟起了旁的心思,懷疑起江相的為人來。
在心底痛斥自己幾句後,薛濟把前因後果說與謝昭華聽。
他有這樣的心思,謝昭華並不覺得驚疑,畢竟,上一世薛濟就是與江衍一樣的堅忠能臣。也正是如此,江衍才會將他放在戶部這樣一個油水豐厚的位置,就是看準了他清正廉潔,是真正想要匡扶天下濟世救民的忠君之士。
當務之急便是查清在江淮兩地是誰冒充暨陽江氏搜刮民脂民膏,聯合商賈豪紳肆意斂財。另外,譚詔必須盡快回京,那邊的動靜隻怕不小,已經打草驚蛇。他們既然已經知曉夏敬回京,準備來個甕中捉鱉,就說明已經盯上譚詔了。
薛濟也知道這個道理,他沉思片刻,才道:“主要的證據還在譚詔手中,夏敬一人的說辭是無法扳倒慶陽王的。就怕若我們逼得太緊,慶陽王會惱羞成怒,發動兵變。”
慶陽王野心勃勃,心思又一貫寫在臉上,他盯著謝明琮那個位置已經好久了。上一世還是因為江衍權傾朝野,大權獨攬,叫慶陽王沒這般放肆。難不成是這一世自己與江衍互換了身份,叫他以為江相退朝還政,那坐在金鑾殿上的小皇帝形同虛設,長在深宮裏的公主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