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二十歲,我心裏就暗暗喜愛你,對你的喜愛幾乎是罪惡的。燕達犧牲後,我一直希望能幫助你,希望你依靠我,你的依靠就是我在你人生中的位置。可是現在我已經找不到這個位置了。我看著你不得不依靠別人,心裏既痛苦又難堪。我承認我嫉妒為你提供堅實的依靠的那個人。
就連你母親的去世,都讓我感到自責,當時我要是聽你一句,不那麼撐好漢,把房子讓出去,老人家就可以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不至於走得那麼突然……可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大概從我媽生下我,我就長成這副個性,一切就已經太晚了……
多少日之後,齊之芳若有所思地走進一家食品商場,她麻木地走到一個蔬菜攤子上,開始挑揀蔬菜。
對於此時的她來說,市場的嘈雜聲似乎是不存在的,她耳邊依舊回響著肖虎那充滿男性陽剛味道的聲音:“我隻想看到你過得好,無憂無慮。哪怕為了我,你也該試著去好好地生活。不管我對他個人的評價如何,隻要他能對你好!”
這幾句話是肖虎寫給齊之芳告別信上的最後幾句。
不知不覺肖虎在齊之芳生命中再次失蹤已經有了好幾個月,就當齊之芳在戴世亮無微不至的關懷體貼之下,漸漸地恢複了往昔生氣,甚至開始正式考慮起自己和戴世亮的婚事之時,她卻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無意間發現了戴世亮和肖虎之間的地皮之爭其實另有內情。
那一日,齊之芳因在早市上看到了有小販出售的番茄比平日裏每斤便宜一毛,便特意稱了兩斤給平素裏最愛吃番茄炒雞蛋的兒子王東送去。由於王東和孫燕現在的家,本是齊之芳的娘家,所以齊之芳一直都有兩人家的鑰匙。在齊之芳進屋的時候,孫燕正和孫燕媽在家中聊著閑天,也許由於兩人聊天聊得太投入了,所以皆沒有聽到齊之芳進門的聲音。
齊之芳進屋時本無意偷聽孫燕母女的談話,隻想把番茄往廚房裏一放就走。誰知齊之芳剛無意間聽到了幾句孫燕和孫燕媽的對話,便立刻再也走不動了全神貫注地聽了下去。
孫燕和孫燕媽之間的對話,是從孫燕已到了要孩子的歲數但是兩人的居住環境卻尚不夠理想而引起的。為了自己也為了將來的孩子,孫燕其實很想能盡快改善自己的居住條件。但一想到王東微薄的工資,她便不由自主地頭疼了起來。
孫燕向自己的母親抱怨道:“要是王東像童彤那樣,都當上戴叔叔的設計師了,就是沒人給他分房子,他也能花高價租房子,過兩年他沒準能買得起房。王東呢?誰會給一個收發員分房子呀?他還指著我在戴總那兒苦幹,掙房租呢。”
孫燕媽在聽完孫燕的話後也頗感無奈,但除了能夠陪著女兒長長地歎息一聲之外,對其他的也隻能徒喚奈何!不知道經過了怎樣的一番思前想後,孫燕媽竟忽然想到了一個關於戴世亮公司員工極可能以折扣價從公司低價買房的傳聞。想到這個傳聞,孫燕媽便滿懷希望地向女兒問道:“孫燕,你說你們戴總買下地皮蓋大樓,會打折扣賣給員工幾套,是這麼回事兒嗎?”
不想孫燕卻道:“我一直以為是那樣,今天才知道他是把地皮當期貨買過來的,指望倒賣出去翻番。”
孫燕媽奇道:“你們戴總跟那個肖虎打官司都打了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把地皮從消防總隊搶過來,難道就是要炒地皮?”
孫燕點了點頭,道:“不錯。現在我分析,在剛接觸焰火廠鄧廠長的時候,戴總就看準了那一帶的地皮,城市要開發的話,肯定頭一個開發那裏,所以他聽鄧廠長說了跟消防總隊談定的價錢,馬上就提高兩成價錢跟肖叔叔競爭。鄧廠長一聽戴總出的價,就決定跟肖叔叔那邊解約。我以為戴總馬上要在那兒蓋樓呢,誰知忙乎半天……”
孫燕媽疑惑了:“戴總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搶的是肖虎簽了約的地皮?閨女你先等等,我之前聽王東他媽可不是這麼跟我嘮叨的啊?媽我有點讓你給說迷糊了……”
孫燕笑道:“媽,多虧你一向是個明白人,怎麼這點小事都看不清?戴總之所以對我婆婆這麼說,還不都是為了不破壞他在我婆婆心裏的形象嗎?”
孫燕媽點頭稱是道:“嗯,你這麼一說,媽我就明白了。對了,為什麼法庭向著理虧的鄧廠長呢?”
孫燕聞言哈哈笑道:“媽,這就是你不明白了,現在上了法庭,你得看律師怎麼解釋合約。名嘴律師可以把理虧的變成占理兒的。鄧廠長的律師是全市的名嘴律師,價錢也最貴,要不是戴總在鄧廠長背後給他撐腰,幫他付律師費用,出錢幫他打點所有關節,鄧廠長那個快倒閉的廠子想打贏這場官司?妄想吧。”
幾個番茄掉在了地上,聽完孫燕母女之間的這番談話,齊之芳頓時被驚得手腳冰涼。
三步並兩步地跑回家,齊之芳進屋後立刻關上門,神神秘秘地對她現在視為小棉襖般貼心的大女兒王方道:“王方,你知道嗎?我剛才偷聽到孫燕跟她媽私下裏說,戴世亮是愣把那塊地皮從肖虎手裏搶跑的。而且他早就知道肖虎為了單位裏幾百人的住房,前前後後跑了一年多,才把批款弄到的。而且肖虎要蓋的樓,是給幾百號人遮風擋雨的。而戴世亮買了地皮,就為了炒更多的錢——”
不想王方聽完後,卻反而拿一種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著齊之芳,道:“媽,現在是什麼時代了?您還死抱著古老美德?戴叔叔賺了更多的錢,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不也是利國利民?隻不過一個是直接為社會謀利益,一個是間接的。還有,戴叔叔在間接創造社會福利的時候,首先為他自己、他周圍的親友創造福利。”
女兒王方的這番大道理,齊之芳根本聽不下去,她繼續對王方喃喃地嘟囔道:“他還背地裏出錢,讓那個鄧廠長跟你肖叔叔打官司——”
“你隻不過聽了孫燕說一句,可能不是那麼回事兒。不如您今晚在見麵時直接問問戴叔叔。”母親齊之芳的話,讓王方聽得有點煩了。
“我還是不想去。”在從孫燕母女口中偷聽到當年發生在肖虎和戴世亮之間地皮之爭的真相後,齊之芳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去麵對戴世亮。
王方見母親麵露猶豫之色,忙出言相勸道:“媽,您這輩子,那麼要強,從來不願欠人情,咱家可是該著戴叔叔了不得的人情哪。戴叔叔對您這幾個孩子的照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王方的話並沒有讓齊之芳內心好過一些,她不斷地跟王方念叨著:“王方,媽我就是覺得不對勁。”
在女兒王方的反複動員之下,齊之芳在當日傍晚時分強打起精神與女兒王方共赴戴世亮定下的約會。跟戴世亮和自己的幾個孩子以及孫燕一家人像平日裏一樣,在一家非常高檔的餐廳吃過了晚飯,齊之芳趁著其他人眾星捧月般地圍在戴世亮身邊說好話的當口,自己先一個人偷偷地跑了出來。誰知她剛走出飯店的大門,戴世亮溫柔儒雅的聲音便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齊之芳回頭看了戴世亮一眼,然後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下了頭道:“小戴,我隻想出來走走。”
不想戴世亮卻對齊之芳道:“芳子,你看咱倆一起散回步好嗎?”
齊之芳點了點頭,刹那她似乎又在現在被所有人稱為戴總的男人身上,看到了那個敢於為自己鋌而走險的男人。
戴世亮和齊之芳兩人一先一後不知不覺地走進了一處街心公園。
齊之芳隻不過是無意識地輕輕顫抖了一下,戴世亮便立刻解下自己的薄羊絨圍脖,然後輕輕地將它圍在了齊之芳的脖子上。
“芳子,有點兒涼,戴上吧。”戴世亮投向齊之芳的目光中充滿了深情。
“沒事,我不冷。”齊之芳話雖這樣說,但是上麵還有著戴世亮體溫的圍脖,卻的確讓齊之芳倍感溫暖。
戴世亮笑著對齊之芳說道:“等你覺得冷就晚了。咱們這歲數,生一次病,老一大截。”
齊之芳順著戴世亮的話頭,半真半假地對戴世亮說道:“世亮,那你該找年輕一大截的。”
戴世亮卻非常誠懇地看著齊之芳的眼睛,深情地說道:“可能我的審美觀點在十七歲就定格了。那時候我在陽台上看著你,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盯著你打球、唱歌兒,我就那麼看了一個暑假,哢嚓,你就在我腦子裏定了格。我這輩子再也發現不了比那個叫芳子的女孩兒更美、更可愛的女性。”
齊之芳別過頭去,臉上一時間豔若桃李:“我才不信呢。”
戴世亮見齊之芳竟還完全相信自己的話,一時間失去了他平日裏在商海中縱橫捭闔之時的絕對冷靜,宛如一個第一次談戀愛的青年一般,毫不講究戀愛方式方法地結結巴巴地向齊之芳繼續表白道:“我承認我跟我過去的女朋友戀愛過,也挺熱烈的,但不是一種感覺。那種感覺跟另一個女人,可能還能找回來,至少找回一部分來,就像我出獄以後,在青海和一個勞改過的女人同居,但那些跟十七歲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同居以後,你就把人家扔了?”齊之芳就像所有女人一樣,對於自己男人在過去戀愛中的表現非常在意。
對於齊之芳的疑問,戴世亮則不動聲色地回答道:“我去了香港,她很務實,怕我到國外不會再要她,就跟一個勞教幹部結婚了。”
“那你在香港的時候,打算要她嗎?”齊之芳卻顯然不想輕易放過這個問題。
戴世亮想了想,最終還是對齊之芳坦誠地搖了搖頭,然後道:“這就叫時過境遷。境遷了呢,時也就過了,這非常殘酷。我在香港積累了一些資金,兩個表姐又援助我一些錢,所以命運奪走我的年華,也可以說現在正在償還我,包括把你又送回我身邊。”
“送到你身邊的不就是我這麼個老太太。”齊之芳笑著說道。她的笑容充滿了一個真實女人應有的美麗與哀愁。
戴世亮卻對齊之芳的話不以為意地說道:“芳子,我自己也是個老頭子了。”
齊之芳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世亮,你是明白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樣。有錢的男人和沒錢的男人又不一樣。”
戴世亮笑容不改地說道:“那我就有多了一項要向你證明的。你對我,還像十七歲的時候一樣。”
齊之芳奇怪道:“我有什麼好啊?怎麼就值得你這麼惦記?”
戴世亮玩笑地對齊之芳說道:“也許就因為惦記你的人不算少,所以我也是其中之一!”
齊之芳卻因為戴世亮的話,一下子想到因為哀莫大於心死而遠走他鄉下落不明的肖虎。
一陣淒涼的感覺襲上心頭,齊之芳一時間竟全沒了再繼續跟戴世亮說下去的心情。
齊之芳和戴世亮兩人沉默地走出了街心公園,在踱過了幾條長街後,一起坐在了一個公共汽車站的長凳子上。
齊之芳此刻已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心內的疑惑,她到底還是向戴世亮拋出了自己的疑惑道:“世亮,你是在背地裏給那個廠長撐腰,出錢讓他跟老肖打官司嗎?”
“誰告訴你的?”戴世亮微微皺了皺眉。
齊之芳見戴世亮並不正麵回答自己,便繼續追問道:“你還出錢,幫鄧廠長疏通人脈,所以他才贏了老肖,是這麼回事兒嗎?”
戴世亮不屑辯解地一笑,道:“一定是老肖告訴你的。”
“難道真有這回事兒嗎?”齊之芳麵露驚訝之情。
戴世亮深深地看了齊之芳一眼,最後卻搖了搖頭,道:“在老肖那兒,我反正就是惡人了。芳子,你想我能做那種事兒嗎?老肖是體製裏養出來的人,對我們這種人看不慣,老是鬧對立。我跟他說過,兩個男子漢嘛,可以公開競爭,最後誰敗了,不是他無能,也不是他人品低劣,沒必要記私仇。競爭自古有贏有輸,輸了的楚霸王比贏了的劉邦更英雄氣概,兩千多年來更受後人謳歌。”
齊之芳看著他,在他眼睛裏搜索。戴世亮也平實地直視她,整個人似乎非常坦蕩。
戴世亮眼中此時又燃起了齊之芳為之膽怯的深情,他望著齊之芳道:“在青海的時候,我在好幾個監獄工廠幹過,不斷發明、革新,我最後的減刑是因為一項染毛毯的技術革新。釋放以後,我不願意回到這兒來,就留在青海做皮貨生意,我熟的皮子是青海出口的皮子裏最高等級。那時候我就想,也許我這輩子還有機會,向芳子證明我的才能,假如我運氣更好一點兒,我還能建設一份好生活,和你共享。不管你在什麼地方,和誰成了家,我都要和你共享。做一個男人,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很傻,不成熟,這麼天翻地覆地折騰,就為了向一個女人證明一點兒什麼。究竟想證明什麼呢?其實我也並不清楚。”
就在齊之芳不知所措的時候,戴世亮的白色皇冠轎車駛了過來。
車停在路邊。
戴世亮走上去,把後座的車門拉開,先讓齊之芳坐上去,然後他拉出齊之芳的手戀戀不舍地對齊之芳說道:“芳子,我還要跟原來開如夢甜品店的花大姐商量一下餐館經營上的事兒。那你就先回去吧。”
齊之芳的眼睛裏也出現了些許眷戀。
戴世亮在此時忽然動情地說道:“好好的,啊?我明天派車接你,到我那兒去,好嗎?”
“我……”齊之芳似乎想推托又似乎是想接受。
“唉,上次是我做的飯,這回該你做飯了!”戴世亮把齊之芳的推托及時堵了回去。
齊之芳一笑。她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像很多年前他跟自己初次見麵時一樣讓人難以抗拒。
就在齊之芳到家後不久,她的大女兒便哭著跑進了家門。
看著手裏隻剩下一條單薄毛毯的王方,齊之芳第一個感覺便是外孫趙小天出事了,齊之芳向著王方急問道:“孩子呢?”
王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怎麼了?”齊之芳聲音中焦急更甚。
王方泣不成聲地哭了起來:“雲翔把他——帶走了!”
齊之芳聞言不免倒吸一口氣,她用雙手握住了王方的肩膀,大聲對王方叫道:“帶哪兒去了?”
“不知道。”王方哭著說完此話,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封信交給齊之芳。齊之芳擰開床頭燈,急切地閱讀著。讀完以後,齊之芳愣愣地坐在女兒身邊半晌,方用顫抖的胳膊摟住了王方瘦弱的肩膀。
齊之芳宛如歎息般地說道:“趙雲翔他知道帶走了孩子,就帶走了你的心、你的魂。你早晚會屈服。”
王方卻猶如發誓般地說道:“他錯了。我可以跟他在法庭上爭奪孩子。反正我不會稀裏糊塗地回去,再跟他從頭來一遍。噩夢似的,再這樣下去,我會沒命的。”
齊之芳緊緊地摟住女兒,慢慢地說道:“這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上他的當。”
“媽,雲翔不是壞人,可是為什麼……”王方想起趙雲翔對自己的好與壞,一時不免百感交集。
齊之芳冷靜地對女兒說道:“趙雲翔,他雖不是壞人,但是個瘋人!他得讓醫生對付他,給他吃藥,你犯不著把命搭進去治他的病。你也治不好他!”
王方點了點頭,道:“媽,我知道!”
“你可不能再聽他的花言巧語了啊?”齊之芳見女兒的心思似乎又有點動搖,連忙又用話給她打了一個預防針。
王方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道:“不會的!假如我還那麼傻,看了這封信就會找他了。”
母女倆相依而坐。
清晨齊之芳端著便盆從裏屋出來,輕輕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她還沒走到公共廁所門口,便看到兒媳孫燕猛地從自家的門裏衝了出來扶著牆一陣陣幹嘔。
“懷了?”
“嗯,懷了。”
在簡單的兩句對話之後,齊之芳瞬間便因為兒媳婦懷孕一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之中。
也就在幾日前,齊之君的前妻小魏忽然跳出來跟齊之芳一家為了齊父、齊母留下來的房子歸屬權發生了紛爭。小魏手持著也不知道她怎麼在齊父、齊母生前騙來的所謂遺囑,口口聲聲地說齊父、齊母在生前時曾留過話,說在兩人死後他兩人的房子就歸他們的孫子——小魏的兒子——牛牛所有。齊之芳一家對此自是不幹,結果爭來爭去爭到了去法院對簿公堂,不想法院卻認為這套房子是齊父、齊母單位分給兩人的宿舍,齊父、齊母生前並未購買該房子的產權,所以這套房子在兩人死後應該歸還兩人單位所有。齊父、齊母單位的領導聽說自己單位忽然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套可供分配的房子,自是高興壞了,沒兩天便帶著房管局的人上門,把住在裏麵的齊之芳大兒子王東一家和小魏一家一股腦兒地趕了出來。
由於王東媳婦孫燕家住房一向特別緊張,王東便隻好臊眉耷眼地讓母親齊之芳在家的外屋裏拉了一道簾子,就此湊湊合合地帶著孫燕在簾子後過起了他們的小日子。
齊之芳憐愛地看著孫燕。
孫燕其實吐不出什麼,就是難受,她大口喘息著,站起來,看見婆婆齊之芳,擦了一把嘴巴,然後強笑著說道:“媽,你要當奶奶了。”
“好,好,”齊之芳敷衍著說道,“我是過來人,一般都是早晨難熬。”
孫燕卻道:“其實在醫院檢查那天,我真的希望醫生檢查出來的是胃病,而不是我懷孕。”
齊之芳搖了搖頭,對孫燕道:“傻丫頭!寧願得胃病都不要孩子?”
孫燕苦笑一下,不作聲了。
“想吃什麼?媽給你做。”在經過一番的震驚過後,齊之芳想到又要有一個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小生命在不久後呱呱墜地,內心到底還是非常歡喜的。
“媽您別提吃的,一聽我就想吐!”孫燕說完便眼神黯淡地走進了齊之芳家的外屋。
孫燕回屋還沒多久,齊之芳便端著一大碗熱騰騰的豆腐腦敲開了孫燕屋的門。
孫燕從臉盆架子前麵轉過臉,撒嬌般地說道:“媽,我什麼都吃不下!”
齊之芳是過來人,自然知道一個女人在害喜時胃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她連哄帶騙地對孫燕說道:“孫燕過來,乖,嚐兩口啊!豆腐腦裏我擱了酸菜末兒,可香了!”
“您自個兒吃吧,我不想吃!”
齊之芳伸手把孫燕拉到餐桌旁,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道:“行,你就嚐一口,不好吃就給王東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