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佳慧低聲絮叨一句‘小心眼’,厚著臉皮跟著,“這路是你家開的,怎麼你能走,我就走不得?”
不讓跟,她還偏偏要跟著,不僅跟著,還嘰哩哇啦地說個沒完。
聽了滿腦子東宮有哪些好吃的,哪些好玩的,縱是再遲鈍,陸霜雲也醒悟過來。
這人不會是想同她交好吧?
再走幾步是一三角攢尖的臨湖亭子,此時日光照耀,湖麵上波光蕩漾,有如煙霞嫋嫋,正是歇腳賞景的好地方。
二人順勢坐下,陸霜雲看她神情扭捏,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主動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左佳慧豁出去一般,猛地起身擠在她身前,湊在耳邊低聲說了三個字。
陸霜雲:
聲音太低,她真的沒聽清。
她無辜地眨眨眼睛,看對麵人紅著一張臉重新坐回去,心說要是她什麼都沒聽清,怕這人一惱火,萬一把她撅進湖裏去怎麼辦
左春燕:“你怎麼說?”
陸霜雲:我不敢說!
隻好,高深莫測地點點頭。
“呀,那你可不能反悔。既然之前的事情已經煙消雲散,那日後你我姐妹相稱,如何?”
她眼神真摯熱情,陸霜雲隻好應下。
“你生辰多少?又是幾月生的?屬什麼?素日喜歡做些什麼?”
一迭聲的詢問,陸霜雲隨口答下。
眼前佳人言笑晏晏,眉眼之間都是女郎嬌豔,一點兒也不似上一輩子,落地慘死於冷宮的下場。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初初落胎,太子妃查實是同出一宮的左佳慧下的手,當即命人將她杖責八十,而後拖到了冷宮。
等自己出了小月子,宮女們回稟說左氏在冷宮不治身亡的時候,自己還歎了一句‘一報還一報’。
直到臨死前,她才知曉,害死她孩子的真凶實則是尉春燕,她聽了太子妃的令,然後栽贓給了左佳慧。
真是時也命也。
換了一岔子人生,左佳慧竟然要和自己做姐妹。
看她心不在焉,左佳慧暗忖是不是自己這樣嚇著人,想一下,低聲解釋:“姐姐,你別覺得我奇怪。之前看你不順眼,那是因為大婚夜太子隻臨幸你一人,叫我心裏不大痛快。”
陸霜雲眼眸一轉,看她手裏轉著錦帕,難得有了苦惱的樣子。
左佳慧:“我家中我阿娘早年嫁與我父親時,一同入門的也有一個美妾。那時的場景便像如今一般。”
嬤嬤說阿娘流了一整夜的淚,也沒將父親盼回來,第二日頂著一張病容請茶時,才終於見到父親的第一麵。
那美妾得了寵愛,在阿娘麵前陰陽怪氣,後來許多年更是僭越,時常不尊主母。
可方才在宜春宮請安,陸霜雲卻能說出分寵的勸解話,真真是叫她開眼了。
一時覺得這人是個好的,一點也不像家中的姨娘,心裏生出喜歡,這才想要親近。
聽她說盡緣由,陸霜雲一臉豁然。
上一輩子,自己苦思不得是哪裏得罪了左佳慧,叫她怎麼處處看不順眼。
原是因為這樣。
陸霜雲心說這人性子實誠,無怪後來能叫人給輕易栽贓了。
可能是心裏愧疚,又或是別的,總之陸霜雲倒是同她說了幾句貼心話,也願意同她一處親近。
如此,同在一宮中,兩人漸漸親近,湊在一塊說說笑笑,宮裏的日子一下子也不像想象中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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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內侍前來報音,稱今晚太子要宿在棲琅閣。
陸霜雲倒是沒怎麼反應,內間伺候的宮女嬤嬤們確是喜氣洋洋,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子。
她沒在意,看著一個淺青色衣衫的身影正端著一壺溫好的杏花釀,叫她過來,“側殿桌案上有一本《說文解字》,素日太子喜愛讀,你且拿來。”
宮女眼神一動,屈身道好。
秋露看她離去的背影,記得這人喚春草,乃是在廚間伺候酒水的,怎麼良娣竟叫她去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