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現在三人眼前的,不是被一把大火燒光、破敗荒蕪的鬼城,也不是萬鬼齊哭的毛骨悚然場麵。
而是一條繁榮如水、生機盎然的長街。
街道整潔,屋舍齊整,遠處巨大的宮城飛甍連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近處熙來攘往,商販叫賣著貨物,巡城士兵秩序井然。
這是四百年前的西雪國都!
楚照流神色未變,回頭一看,身後的城門依舊大開著,但已不再搖搖欲墜,嶄新而氣派。
而他們走過來的那條路天清水綠,大道通衢。
曇鳶望著眼前這幅場麵,神色怔然。
當年佛宗與謝酩不歡而散,前往支援東麵戰場,沒有與惑妖有過直接接觸,楚照流愣了幾瞬,反應過來,貼心解釋:“這是惑妖的手筆。記住,幻境中萬事萬物都是假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理會,哪怕是一片落葉,也可能隱藏殺機,不可隨意觸碰。”
他正說著,謝酩就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悠悠飄落的落葉。
楚照流嘖了聲:“你故意的?”
落葉的紋路細密,頗具質感。
謝酩垂著眼,指尖一動,將落葉碾碎成灰,淡淡道:“與真正的落葉毫無二致。”
能讓幻境真實如斯,惑妖不止是恢複了。
還比一百年前更厲害了。
謝酩拔腿向前走去,話音裏有一絲微微的嘲意:“看來你今晚喝不到骨頭湯了。”
曇鳶回過神,和楚照流跟上去,凝眉問:“當年惑妖伏誅於謝施主劍下,謝施主應該知道幻境如何破解吧?”
楚照流漫不經心道:“把她逮出來殺了就行。惑妖可以幻化為幻境中的任何人或物,趁人不備下殺手,不過她要是不出來,一時半刻也拿她沒辦法。”
謝酩的腳步一頓,倏然回頭,緊盯著楚照流:“你怎麼知道?”
楚照流眨眨眼,露出個笑:“我見多識廣,怎麼不知道?”
謝酩眉心微褶,正要問下去,一個客棧夥計打扮的人就攔在了三人前麵,熱情地道:“三位客官是遠來東都參加慶典的吧,我猜你們肯定還沒找到下榻的客棧,來小店如何?城內最近生意火爆,錯過可就沒咯!”
曇鳶愣了愣。
這位夥計眉飛色舞的,神情語態和真人一般無二。
可是知道麵前的是幻影,甚至很可能就是惑妖之後,感覺就怪異得很。
楚照流無端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眯縫著眼,打量他幾眼,倏而展扇一笑:“好啊,勞煩小兄弟帶路。”
曇鳶欲言又止:“照流……”
楚照流衝他眨了下左眼,示意他放心,抬步溜溜達達地跟著夥計往客棧走。
見謝酩毫無意見地跟了上去,曇鳶滿頭霧水地跟了上去,心中略有不安。
或許是因為這層繁榮幻境下的真麵目怨氣橫生,從走進城中起,他心裏就極為怪異,甚至萌生出幾分逃離的心思。
曇鳶頗感詫異,心裏默念起清心咒。
一路上不少少男少女見著三人紅了臉,禁不住頻頻回顧,夥計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來東都討飯吃有多不容易。
真實得荒謬。
若不是三人清醒地知道,這一切是假的,或許真會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
惑妖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時機。
一旦內心動搖,殺禍也會臨頭。
客棧很快便到了。
掌櫃的正在敲著算盤,見夥計把人引來了,喜上眉梢:“正好還有三間上房,三位客官一人一間吧?”
楚照流笑吟吟的,搖搖扇子:“不,我們三人一間。”
掌櫃吃驚:“一間屋子一張床,三位要睡一間?”
“這不是囊中羞澀嘛。”
掌櫃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不情不願地給三人登記,遞出牌子,楚照流轉身的時候,還聽到掌櫃低低地罵了句“穿得光鮮亮麗的,還以為多有錢呢,窮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