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要凜子能安排出時間,自己不參加這邊的招待會也得去見凜子,直接聽聽她本人的想法。
待心情平靜下來後,久木熄掉香煙,拿起手機,走出了房間。
和以往一樣,他還是到樓梯過道那兒去打電話。看了看四周無人,便按了凜子家的電話號碼。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隻要沒有特別的事情,這個時間凜子應該在家。
嘟……嘟……鈴聲響了好幾遍,到第五遍時才有人來接電話,他還以為是凜子,沒想到話筒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喂。”
久木不由自主地拿遠了電話,屏住了呼吸。
毫無疑問,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喂……”
又聽到幾次這樣的聲音後,久木趕緊掛斷了電話。
凜子沒有孩子,家裏隻有他們夫婦兩個人,那麼這個人會不會是她丈夫呢?
聽說他有四十五歲了,可是,聽聲音挺年輕的。
問題是,這個時候他怎麼會在家呢?
他是醫學部的教授,今天又不是節假日,怎麼會在家呢?也許臨時有急事回來,或者患感冒在家休息吧?可是,說話聲又不像感冒,也許是凜子家裏發生什麼事了吧?
總之,電話鈴響了半天,一個男人來接電話,說明凜子要麼不在家,要麼就是在家也不能來接電話吧?
久木越想越不安,極力想象著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難道兩個人正在家裏爭吵嗎?
說不定是丈夫一再追問妻子最近為什麼總是外出時,爭執起來。結果,妻子痛哭流涕,不能接電話,丈夫才來接的。
偏偏打來電話的人沒說話就掛斷了,於是丈夫更加懷疑了,又訓問起妻子來。
就像自己親臨其境一樣,久木一個勁兒地往壞處想象著。
無論如何也要跟凜子取得聯係,可是,一想到凜子的丈夫會接聽,又不敢打電話。
“再等等看吧……”久木安慰自己說。
久木現在心煩意亂,暫時不想回辦公室去,就到地下的公司食堂喝了杯咖啡。
午飯時間已過,飯廳裏空空蕩蕩的,有個過去的同事朝他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大白天獨自一人百無聊賴地喝咖啡,別人一定會在背後議論他,說那個人閑得沒事幹了,等等。
久木的腦子剛一開小差兒,馬上又被凜子的事給占據了。
又過去三十分鍾了,這回可能是凜子來接電話吧?萬一又是她丈夫接的話,一聽見聲音趕緊掛掉就是了。這麼一想,他便走出食堂,又躲進樓梯間,往凜子家打電話。
這回久木做好了隨時掛電話的準備,和上次一樣,響了半天沒人接。
剛才是第五遍時那個男人來接的,可是這回第六遍也沒人接,響了七八遍,直到第十遍還是沒人來接。久木掛上電話,等了一分鍾,又撥了一次,這回同樣響了十聲也沒人接。
這麼說,凜子的丈夫後來出去了,而且凜子也不在家。
久木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著牆沉思起來。
到底凜子到哪兒去了呢……久木一向以為,隻要想和凜子說話,隨時都能聯係上的。
可是,凜子和自己之間的聯係隻靠著一根電話線,一旦這條線斷了,就摸不著對方的行蹤了。假如凜子得了病或去向不明的話,她本人若不和他聯係,就無從尋覓了。
原以為兩人之間的紐帶是十分牢靠的,沒想到竟如此脆弱,可見婚外戀就是這麼不堪一擊啊。
想到這兒,久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思念凜子,渴望能見到她。
可是到哪兒去找呢?自己再著急也白費呀。還是再等一等,熬到傍晚以後再打電話,或者等她給自己的手機打來。
久木沮喪地回到屋裏,接著看起攤在桌上的資料來。
最近為編纂昭和史,他主要收集從昭和初年至十年代的社會風俗方麵的資料。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久木漸漸對這方麵的史實發生了興趣。
尤其是昭和十年代,言論和思想受到壓製,“二·二六事件”2那樣的血腥事件增多,男女之間的癡纏案件也增加了。
“阿部定事件”即是其中之一。當時在東京中野區開料理店的石田吉藏,被借住在該店的女招待阿部定用腰帶勒死,並被割去了陰莖。這宗前所未聞的奇案轟動了當時的社會。
久木感興趣的不僅僅是事件的內容,還包括對這一罕見殺人案的判決。
檢察官方麵的量刑是監禁十年,最後法院判決則是六年。而且阿部定服刑後又因成為模範囚犯得到減刑,實際上隻服了五年刑,她便出獄了。
透過這一溫情判決,看得出法官並沒有把這個事件看作一般的殺人案,而是因愛到極點導致的情殺,或者說是愛得過頭引起的瘋狂。
當時正值“二·二六事件”之後,軍部勢力抬頭,整個日本一步步走向戰爭的黑暗時代。可是這個與軍國主義毫無關聯的情殺案件被如此輕判,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久木感興趣的正是這一點。他打算通過收集律師的辯詞,以及一般民眾對事件的反應,等等,站在一個新的角度上來觀察昭和這個時代。
久木的思路越來越拓展開來,要完成這個工作更是遙遙無期了。
他就這樣邊看資料邊想凜子,一晃就到了五點,冬季日短,天已擦黑了。
編輯工作時間常常不固定,有時候上班時去采訪或取稿子,等到了公司已過了中午。下班也一樣,趕上校對樣稿幾乎是通宵達旦的。一句話,上班時間有等於無,工作主要是由內容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