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他想吻她(1)(2 / 3)

曾鯉在廚房裏喊了一聲:“你坐啊,我給你倒水。”

艾景初沒有答話,便在沙發上坐下。跟前的茶幾上擺著三樣東西:一盒女士香煙,一個打火機,以及裝了四個煙蒂和一些煙灰的煙灰缸。

曾鯉端著兩個玻璃杯出來,抱歉地說:“我家沒茶葉,隻能喝白開水了。”

客廳裏的燈很亮,以至於艾景初一抬眸就將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她顯然哭過,眼眶腫了起來,而下嘴唇上有一個傷口,新的,像是嘴唇跟牙齒或者矯治器發生磕碰而破損的。

如此一觀察,他又將視線轉到她別的五官上,發現她的臉和鼻子微腫,仔細分辨下還有手指印。

曾鯉見他盯著她看,有些不自在,解釋說:“不小心碰的。”

他卻問:“你媽媽打你了?”

如此的問題哪怕發生在孩子之間都是難以啟齒的,何況還是兩個成年人,曾鯉的臉立刻紅了,飛快地答道:“沒有。”

她否定之後,本想再辯白一下,卻覺得自己詞窮了,所有的句子在他的注視下都顯得如此蒼白。

“因為我?”艾景初問。

“不是。”曾鯉搖頭。

艾景初盯著她沒有說話,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於是,曾鯉又說:“真的不是因為你,真的。”

她頓了頓,才說:“我們吵架了,我說了傷害她的話,所以她才……”

說到一半,不知為何,眼淚掉了下來,她用手背去擦,剛擦了左眼,右眼又淌出來。她自小就愛哭,但也鮮在家人和於易之外的人麵前流淚,可是艾景初卻似乎成了例外。

艾景初一言未發,站起身從餐桌上拿了抽紙給她。

曾鯉說:“有時候我想我媽肯定也是為了我好,這世界上也許隻有她會對我這麼好。她再婚一次又一次,是為了給我最好的家庭條件。她幹涉我讀書戀愛找工作,也是為了我好,她以前肯定苦日子過怕了,就怕我重蹈她的覆轍。

“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從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她隻以她喜歡的方式來對我好。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我沒有這樣的家庭,沒有這樣性格的父母就好了。”

他並未附和她,也沒有安慰,隻是任憑她靜靜地擦眼淚。

過了片刻,她平靜了下來。

他提議:“出去走走吧。”

於是,她和他關門,下樓,出小區,開了車。

他沒有問她要去哪裏,隻是開著車,到了河邊,他將車停了下來。

河麵上的小船點著燈,燈光閃爍起伏。

車的天窗和側窗都打開了,夜間的河風呼呼地從車廂內穿過,刮過曾鯉的臉頰,格外涼爽。

艾景初看著遠處的黑夜,靜默了片刻之後說:“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可以選擇,可以努力爭取,但也有很多事情我們無能為力,家庭和父母都屬於後者。”

說完,他停頓了片刻,轉頭看著曾鯉,緩緩補充道:“我是個遺腹子。”

曾鯉有點蒙,幾乎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那個詞是什麼意思,待那幾個字在腦子裏回轉了一遍才聽懂其間的含義。她心中詫異極了,卻不敢轉臉直視他,而是極力地掩飾著自己的情緒,以免透露出絲毫異樣而刺痛對方。

艾景初麵無波瀾地將視線投向前方的河岸,似乎在打著腹稿,想著怎麼表述自己的經曆,眉心微微蹙起來又散去。

他說:“我父親跟母親戀愛時,因為家裏的反對而帶著她離開了這裏,沒過多久因為意外去世了,之後母親才發現懷了孩子。我祖母得知後,千方百計讓她將孩子生下來,後來……”

他的聲音低緩,沉沉地且不帶色彩地敘述著,好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又或者像在複述著什麼聽來的故事,概括得那麼簡潔明了,隻是到後麵,卻停住了。

曾鯉終於忍不住去看他。

他們坐在車裏,發動機熄了火,也沒有打開車廂頂的小燈,在這樣暗無月色的夜裏,曾鯉看得清他側臉的輪廓,卻捕捉不到他的神色。

他接著又說:“後來,孩子終於生了下來,雙方各取所需。”

毋庸置疑,他便是那個孩子。可是,他口中的那個“各取所需”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卻沒有再仔細解釋下去。

一個未婚的女人,被厭棄自己的婆婆強迫著生下遺腹子,結局無非是各自拿到想要的,然後一拍兩散。

曾鯉記得自己成為艾景初的患者後,在圖書館遇見他的那個早晨,他坐在玻璃窗的陽光下看書,當時她腦子裏冷不丁地冒出馬依依的娘經常誇人的那句話:“做媽的是怎麼把兒子生養得這麼好的?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現在看來,卻是一種諷刺。

他將放在身側的右手抬起來,輕輕地握住身前的方向盤。

曾鯉垂下目光,看著他的手。

手背的皮膚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消毒和戴手套的原因,居然比他的臉以及手腕以上的膚色還要顯得白一些。

隨後,那隻手又鬆開,轉而垂下去握住排擋杆。

不知怎麼的,曾鯉心中升起一種想要用手覆蓋上去握住它的衝動。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予她力量,鼓勵她,撫慰她時那般。

“曾鯉。”他輕輕地叫她。

她一驚,猛然收回了那幾乎被蠱惑的神誌,連同自己半空中的手也縮了回去。

他並未察覺她的異樣,接著說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也不是在拿自己的經曆來安慰你。我覺得,人的一生必定有不同的挫折,痛苦過,難受過,哭過,最後還是要努力向前。也許過了很多年回頭再看,會發現原來我們曾經執著的事情,其實大概很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