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懸一線(3 / 3)

“大家都靜一靜!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司馬懿忽地振聲高喝道,“有話好好說,不要亂來!”他這些話既是喊給趙甲、孫平聽的,也是喊給桓範、劉寅、胡昭和諸位同學聽的。

一時之間,索橋那邊的響動之聲終於漸漸停了下去。而索橋這邊,韓健卻一下從司馬懿身前急速退開數步,讓胡猛和十幾個親兵向司馬懿二人圍了上來。同時,他厲聲向趙甲、孫平喝問道:“趙甲、孫平,這是怎麼回事?”

“韓大人……”趙甲二人押著方瑩過了索橋,揚聲答道,“他們隻有兩三百人,兵器也不多,咱們一擁而上,便能殺進穀去——穀裏麵的那些糧食可就全歸咱們了!”

胡猛聽了,立刻露出滿臉獰笑,受了震傷的右臂軟軟地垂著,卻用左手舞著被牛金砍缺了的長刀,一副躍躍欲攻的模樣,惡狠狠地叱道:“胡某一直就懷疑你們這兩個小子是在裝神弄鬼地搞些花樣來糊弄爺兒們……嘿!這下你們倆的把戲被戳穿了吧?還不速速受死?”

韓健也是麵色凝重,右手倏地高高舉起——那些西涼兵卒見狀,一齊挺槍執刀,隻待他右手從空劈落,便列隊向前衝殺過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見司馬懿雙袖一拂,挺胸朝天,哈哈大笑起來!

聽著他這朗聲大笑,韓健、胡猛、西涼兵卒們都呆住了!——這書生莫非是患了失心瘋怎的?此刻居然還笑得出來!他們一個個猜不出他的用意,竟是不敢先行動手!

笑過了半晌之後,司馬懿方才麵色一正,抬眼直視著韓健,凜然說道:“想不到爾等果然是一群鼠目寸光之輩!小生一片苦心,幾乎要被爾等的橫暴無知付諸東流!”

“嗬?你這小子到了這個關頭還惺惺作態?”胡猛不禁怪叫起來,“來啊!弟兄們!上去擒住了他,拿刀割了他那條亂人心神的舌頭!”

“慢!”韓健舉手一揚,止住了他們,和司馬懿直直地對視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開口說道,“你虛張聲勢、裝模作樣,百般戲弄我等——此刻還有何話可說?”

“小生為人一向光明磊落,豈有戲弄諸君之意?”司馬懿冷冷一哼,仍是毫無懼意地說道,“請韓將軍明鑒:這趙甲、孫平二人無故傷害平民,且又闖進靈龍穀意欲行凶,被我等擒住教訓了一番。試問,我等若有惡意,他倆此刻豈有命在?你們若是信了他倆的話,一味莽撞行事,硬要強攻我靈龍穀,隻怕待會兒林間萬箭齊發——如此玉石俱焚的打法,難道是韓將軍希望的?

“況且,小生確是真心想為你們指出一條明路,決無他意——否則,小生剛才又何必自尋多事而喊住韓將軍你們呢?”

他這一番話下來,一句緊似一句,有理有節,層層逼近,竟是環環相扣,饒是韓健已生猜疑之念,也不由得蹙眉細細思忖起來!

牛金在一旁卻是按刀而立,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一切風吹草動:隻要這群西涼兵卒稍有異常之舉,他便決定施展騰挪功夫一衝向前,冒死拿住韓健,以他為人質逼退這些西涼流卒!

而司馬懿心頭亦是十分緊張,籠在袖中的雙掌掌心裏早已捏出了一把冷汗。他已暗暗盯緊了趙甲、孫平二人的一舉一動,倘若韓健始終未被他這一番說辭動搖,他就要急施奇招一舉格殺趙、孫二人,火速救下方瑩,然後指揮諸位同學拚死護穀!

在他倆身後隱在樹叢中的桓範、胡昭等同學早已搭箭在弦,隻待司馬懿一聲令下便蜂擁而出,守住橋口與這些西涼匪兵決一死戰!

頓時之間,全場一片死寂——鬱悶壓抑的空氣似乎緊張得就要爆炸開來!

許久許久,隻見韓健終於輕輕籲出一口長氣,神情一鬆,向趙甲、孫平把手一揮,沉聲吩咐道:“把那書生放了!”

趙甲、孫平二人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正在麵麵相覷之際,卻見韓健麵色一沉,提高了聲音乍然吼道:“本校尉要你們馬上放了那書生!沒聽到嗎?”

趙甲、孫平被他吼得全身一抖,急忙收刀推開了方瑩。方瑩嚶嚀一聲,急步跑到司馬懿身邊站定。司馬懿卻一下將他拉到自己身後護住,也不多說什麼,隻是緊緊盯著韓健的舉動。

“韓……韓校尉……”胡猛見狀,失聲驚道,“您……您……真要聽信這小子的鬼話?……”

“是的。胡猛。”韓健正視著他,非常平靜地說道,“他的話,不由我不相信: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們本有不少機會暗算我們、迷惑我們,但是他們都沒有使出來。而且,剛才確實在我們將要撤退離開之際,是他喊住了我們的!——按照常理,如果他們心底有鬼,又豈敢如此這般自尋麻煩、攬事上身?隻怕巴不得我們早早離開才是!正是他這一喊,讓我相信了他是準備真心幫助咱們的!”

接著,他轉過身來,麵朝著諸位西涼士卒,大聲說道:“各位弟兄!回想當年咱們追隨董卓太師前來洛陽‘誅宦閹、清君側’,那時是何等的威風凜凜,何等的受人尊敬?!洛陽城的市民可是夾道歡迎過咱們啊!……唉,不曾想到短短數年過去,隻因那個司徒王允一念之褊狹,非要把咱們西涼人士趕盡殺絕不可——這才弄得咱們為求自保、鋌而走險。所以,咱們才被天下士民視為大敵、人人痛恨不已。

“可是大家捫心自問:像這種亦匪亦寇、亦兵亦卒的日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咱們真的願意一直這樣混下去嗎?這種打打搶搶、東遊西蕩的日子,咱們真的還願意再過下去嗎?看著弟兄們今天幾個、明天幾個,不是被餓死,就是在混戰中被殺死,我韓某也痛心得很!一句話,咱們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

說到後來,他已是滿麵淚光,哽咽著講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韓大人……”包括胡猛在內的所有西涼兵卒們齊齊望著韓健,眼裏都不禁泛起了星星淚光,手裏原本高舉的利刃也都緩緩放了下去。

然後,韓健伸手一抹臉上淚痕,倏地一個轉身,朝著司馬懿單膝跪下,鄭重說道:“司馬公子,韓某代所有弟兄們懇請您指明一條出路,讓我等免去這流離遊蕩之苦!”

司馬懿有些怔怔地看著韓健,許久方才悠悠一歎:“韓將軍能屈己而從人,抑情而循理,當真是難得!”急忙上前伸手扶起了他,緩緩而道:“誠蒙韓將軍和列位軍爺看得起,小生就覥顏相告了,還請諸君自行思量:一、諸君之中,若有甘願留在靈龍穀及附近村莊,以農耕而自養者,待會兒便可繳械進入靈龍穀,由家師出麵,與周圍農戶協商劃分田地讓你們耕作;二、諸君之中,若是仍然懷有從戎之誌者,則可由家師修書一封,請你們當中為首者帶上,呈給屯駐在潁川郡的曹操將軍帳下的首席軍師荀彧大人。家師和荀彧大人是世交,而且荀大人又是仁德無雙的鴻儒大賢。他一定會說服曹將軍對你們既往不咎、寬容相待的。你們若是不信,家師還會派來自曹將軍家鄉沛郡的桓範師兄親自出馬一路帶領你們,前往潁川郡曹將軍帳下投效的。”

“好!好!好!”韓健和他的手下西涼士卒們聽了,個個點頭不已,“司馬君為咱們想得可真是周到……”

正在這時,索橋對岸那邊傳來了劉寅驚驚慌慌的一聲長呼:“師兄,大事不好了!”

聞得這一聲長呼,司馬懿與韓健等人都不禁心頭一緊、臉色一變!司馬懿緩緩回頭,揚聲問道:“何事?”

卻見劉寅攤開雙手,哭喪著一張臉,向他慢慢答道:“我把你的野雉肉烤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