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溫縣司馬家?溫縣司馬家可是一向擁漢擁曹的啊!”袁雄聞言,也大吃一驚,“這個馬儀怎麼會和他們有如此深的關係?杜郡丞,此事不可不防!”
杜傳用手慢慢地撚著自己嘴邊的“八”字胡,緩緩地點了點頭:他一直覺得這個馬儀舉止氣度處處透著一股雍容大方,根本沒有寒門子弟初出茅廬時的促狹之氣,這顯然是他自幼在家中涵養有素所致。看來,這個馬儀決非等閑之輩!他越是對自己的身世背景這麼隱而不露,他的一切就越是難以捉摸……
想到這裏,他忽地雙目一轉,換上一副笑臉,側身看向杜和:“乖侄兒,你今天給為叔反映的馬儀這個事兒實在是太好了。這樣罷!你且下去後給為叔好好查一查這個馬儀的家世、背景、來曆。你在荷芝縣、溫縣、粟邑那裏不是都有幾個信得過的朋友嗎?也請他們幫忙好好去查一查。爭取把這個馬儀所有真實的一切都給為叔查出來,至於所花的銖錢嘛……”他抬頭看了一下袁氏兄弟,見他倆都在點頭,便又說道:“你為這事兒該怎麼花就怎麼花去,兩位袁老爺是任你隨要隨供的。隻是,一定要把他的一切底細都給我們查清楚了!”
杜和覺得自己無意中揭發了馬儀的一些異常情況,堪稱立下大功一件,不禁得意揚揚起來:“叔父大人!怎麼樣?若不是侄兒一向處事周詳,觀人細致,您到現在還被這來曆不明的馬儀蒙在鼓裏呢,您……您還說侄兒比別人差……”
他正自說著,一瞥眼看到杜傳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急忙便轉了話頭:“哎呀!叔父大人莫擔心,侄兒今天回去後就去查他的家世背景,保準把他祖宗十八代的情形都給您翻出底兒來!”
袁雄在一旁待杜傳稍稍平靜了些後,才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杜郡丞,這徹查馬儀來龍去脈、居心行跡之事,袁某自然是相信杜和老弟一定能順利辦成的。隻是,如今楊俊對河內郡屯田安民事務巡檢在即,不知這一道迫在眉睫的難關你有何計策可以化解?”
杜傳手指緊緊地撚著自己唇角的胡須,用力得幾乎要拔下幾根須莖來!沉吟了半晌,他才悶聲說道:“這個……這個應對楊俊前來實地巡檢的對策也不是沒有——杜某胸中已謀劃出兩條計策,一條是上策,一條是下策,卻不知兩位袁老爺究竟決定采取哪一條?”
“上策如何?下策如何?”袁雄眸子一亮,兩眼直盯著杜傳的反應一眨不眨。
“這對付楊俊前來實地巡檢的上策是:希望兩位袁老爺能損心抑誌,立刻向郡府交出多餘的私田、佃戶,把它們全部轉為郡府名下的官田、客戶。這樣一來,咱們還害怕楊俊前來實地巡檢什麼?隻要兩位袁老爺敢於自損其利、委曲求全,楊俊就抓不到咱們任何把柄,也就拿咱們無可奈何!”
聽杜傳說完了這條上策,閣中當場一片沉寂!袁渾含著一大口並州老酒正準備咽下肚去,哈的一聲笑得全部噴了出來:“我當是什麼高明過人的上策,原來是這樣的餿點子啊。哎呀!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杜郡丞是在開玩笑嗎?你這一條計策,固然是可以逃過那楊俊老兒的實地巡檢,卻實在是令人用得太不甘心啊!咱們在河內郡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占得這數千頃田地,豈可因為朝廷派來的這一介巡檢使便向郡府悉數拱手讓出?”袁雄也笑著連連搖頭,“就算咱兄弟倆‘敢於自損其利、委曲求全’,你杜郡丞自己也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我袁府投下的重注,一夕之間便付諸東流麼?你還真舍得呀?”
杜傳哪裏舍得如此白白割讓自己的既得利益?他拋出那條上策來不過是想借機試探一下袁氏兄弟的底細罷了。如今見到袁氏兄弟和自己是一樣的寸土不讓,心底暗自歡喜,卻並不露聲色,反而故作深沉地說道:“唉……兩位袁老爺既存此意,杜某自然也是甘願舍命相從的了。這另外一條計策嘛……就是有勞兩位袁老爺趕緊聯名給鄴城袁大將軍修書一封,來個‘先下手為強’,便說朝廷司空府、尚書台要故意找咱們袁家的茬兒,特地派了愚頑刁怪的楊俊前來打壓咱們袁氏,存心不把袁大將軍放在眼裏……”
“這樣的書信,我兄弟倆不勞您杜郡丞多言,本也是應當寫的。”袁雄聽了,覺得杜傳此策亦不過如此,便插話道,“就怕我們那位本家——袁大將軍一向性格迂緩,再加上他正忙著掃清公孫瓚的餘黨,不肯及時施以援手啊。”
杜傳盯視了袁雄片刻,又摸了摸嘴角的“八”字胡,慢慢吞吞地說道:“袁大將軍性格雖是迂緩,然而,在此緊要關頭,他對河內郡中利害得失的算計應該還是不會有什麼差漏的。杜某願在兩位袁老爺的這封書信之後再附上一份重禮,任那袁大將軍再是迂緩遷延,見了之後必會怦然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