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假話要真說(1 / 3)

這幾日裏,杜傳的心情甚是煩悶。

先是幾天之前,袁家信使從冀州倉皇逃回,說他在途中被飛賊盜走行李包袱,袁氏兄弟聯名寫給袁紹的密函和杜傳繪製的那幅河內郡全境軍事形勝要塞地圖全都丟了。這一突發事件把杜傳和袁氏兄弟驚得非同小可:這兩樣東西倘若落到許都朝廷人士的手裏,那還了得?他們出動了所有的家丁,沿著那信使先前的去路地毯式地一番大搜查,依然毫無頭緒。一切的跡象都表明,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頭,落草四方的流寇飛賊乘那信使不備盜走包袱,也不算什麼格外出人意料之事——因為他們派出去的那百十個家丁在搜索途中也被人在店鋪、驛館裏偷竊過財物。

其間,杜傳也一度懷疑可能是別人蓄意所為,但他絞盡腦汁地思忖各種情況後,仍是猜不出任何端倪。當然,那個上計掾馬儀也在他的懷疑範圍之內。現在,他已知道這個馬儀是前京兆尹司馬防的次子、司空府主簿司馬朗的親弟弟——司馬懿,確確實實是溫縣司馬氏中人。這讓杜傳深為疑慮,這個司馬懿真是有些神神秘秘的,他既有這等清貴顯赫的背景與出身,又故意裝成低人一等的寒門子弟,收斂鋒芒、低聲下氣地和自己一夥人混在一起,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他想摸清咱們的底細之後,乘機拿我等的項上人頭去向曹司空邀功領賞?……於是,自從他知道了司馬懿的真實身份後,就派了專門的眼線監視著他和牛金等相關人員的一切舉動。這眼線回來報告他:在袁家信使前往冀州送信期間,司馬懿和牛金他們都沒有任何異常跡象。而且,即使是到了現在,杜傳和他的眼線也沒發現司馬懿有何可疑之舉。

沒辦法,杜傳隻得又重新繪製了一幅河內全郡軍事形勝要塞地圖,讓袁家兄弟也重新寫了一份呈給袁紹的求助密函。這一次,他們決定由袁渾親自出馬,帶著二十五個家丁,一路上戒備森嚴,專程護送著這一圖一函直奔冀州而去。

正當杜傳為這事兒忙得前仰後合之際,一封來自許都朝廷尚書台的緊急文牘突然而至:五日之後,黃門侍郎兼監察禦史楊俊將抵達河內郡實地巡檢屯田安民事務,著河內郡府署及時迎接。這一下,又弄得杜傳手腳大亂,幾乎緩不過氣來。

他正苦苦籌思對策之時,忽聽得自己的郡丞署堂木門被篤篤敲響,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進來!”

堂門開處,隻見滿麵恭敬之態的馬儀跨了進來。

想到馬儀,也就是司馬懿的背景來曆,杜傳不禁暗暗生了幾分警覺,急忙滿臉堆笑,拿著那封尚書台的緊急文牘,朝著司馬懿晃了幾晃,道:“馬君,來來來,杜某正為楊俊大人前來巡檢本郡屯田安民事務而著急呢,馬君今日既是來了,本座可就有了共擔此責的好兄弟,可以一起商量著解決此事了……”

司馬懿一聽,心中暗想:這杜傳不愧是圓滑老吏出身,一開口便輕輕巧巧地給自己先扣了一個“共擔此責的好兄弟”的帽子,將自己一把拽進這攤渾水再說!他臉上笑意一現即隱,神態卻愈加恭敬起來:“杜郡丞這話太客氣了!在下也正是聽聞了楊俊大人前來本郡巡檢屯田安民事務才連忙趕來,特地恭聽杜郡丞的指教。”

杜傳見司馬懿神情溫靜、毫無異狀,一如往日那般對自己卑恭有加,倒是不好再拿什麼刁話套他——況且眼下楊俊的實地巡檢在即,自己也不可能就將這事兒一味挑大,免得屆時難以收場。罷!罷!罷!管他這司馬懿究竟是何居心,暫且與他聯手將這一番楊俊的實地巡檢應付過去了再說!

他心念一定,便也朝著司馬懿肅然說道:“本郡的屯田安民情形呢,馬君你其實也清楚得很:在本郡各縣所屯的官田、客戶總共也沒多少家,哪裏經得起楊俊大人的實地檢查?若不想些法子出來應付一下,隻怕楊俊大人一到現場便會擼了你我頂上的官帽去!本座老邁無用,這官帽丟了就丟了——你馬君年輕有為,因了這點兒微末小事而耽誤了前程,實在是不劃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