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袁氏兄弟的懲處,與處置杜傳等人應有不同。您如今隻能將他倆先行活捉,然後關在獄中,再把他倆的罪行上報給朝廷。小生相信,以曹司空與荀令君之英明睿智,必能給予他倆一個恰到好處的處置,也必能給予袁紹近來咄咄逼人的擴張一個不軟不硬的回擊——讓他日後有所收斂……”
“嗯……但本座最為擔憂的是袁紹會不會借著袁雄、袁渾被扣的口實而猝然興兵來犯?倘若因此事而激成冀州袁紹與朝廷公開對決,那就太麻煩了——朝廷也並未做好與袁紹全麵決戰的準備啊!這樣的責任,豈是你我擔當得起的?”楊俊此刻已然將司馬懿當成了最可信任、最可倚重的心腹智囊,不由得把自己心底的疑慮與擔憂向他全盤托出。
“楊先生勿憂。依小生看來,其實袁雄、袁渾兩兄弟已經多次催促過袁紹起兵奪取河內郡了,然而袁紹卻一直遲遲不肯動手——這是為何?並不是他沒有奪取河內郡的野心,而是他存在著這樣的幻想:他一直想等到一個足有十成把握的機會再猝然發難!”司馬懿仿佛對這一切時勢、人心的變化了然於胸,侃侃談道,“可惜,這世上哪有十成把握贏利的機會給你去抓住?能有六七成的把握贏利,這個機會就已是莫大的‘天賜之幸’了!前些年張繡作亂、曹司空失利之際,本是袁紹一生中的難得機會,結果他傻乎乎地上了一封奏書,要求陛下以軍事失利之故罷免曹司空而邀請他前來許都執政。嗬嗬嗬,這天下大勢,豈是他一書簡便可蟾宮折桂的?後來,他也沒乘勢驟然擁軍南下兵諫,反倒因了此事給自己惹來了一身的罵名。
“那麼好的一個機會都被袁紹自己白白浪費了——又何況眼下曹司空已掃平袁術、呂布並且收服了張繡?天下時勢,已然今非昔比了。袁紹此刻揣來測去,也自知隻有五六成的把握敢與朝廷抗衡。所以,以他過於持重的性格,是絕不會冒著這樣的風險借著袁雄兄弟被扣的口實而興兵來犯的。”
楊俊沒料到司馬懿身居下僚,卻是胸懷天下、放眼四海,一口氣就把各方諸侯爭戰的形勢剖析得如此明晰深刻,不禁盯著他看了許久許久,方才深深歎道:“想不到司馬君年紀輕輕,已然胸藏大韜略、大權謀、大智慧,實在令楊某自愧不如啊!楊某此番到河內郡巡檢屯田,沒料到卻為朝廷覓得了一位多謀善斷、才識卓異的匡世濟時之奇才!楊某真是歡喜無限啊!”
“楊先生過譽了。”司馬懿聽得楊俊此言,麵頰上不禁飛出了一片紅雲,低了身子向楊俊作揖謝道,“小生才疏學淺,今日在您麵前班門弄斧了!實在是慚愧慚愧!”
楊俊嗬嗬一笑,從衣袖中緩緩取出一塊青銅虎符,向司馬懿遞了過來,麵色凝重地說道:“這樣罷!事不宜遲,你立刻帶上我這塊由司空府、尚書台秘鑄的調兵虎符去見梁廣,讓他發兵助你一舉擒下杜傳、袁氏兄弟等一幹貪穢逆賊!”
“這……這個……”司馬懿伸手接過那塊青銅虎符,握在掌中細細看了一番,禁不住有些猶豫地問道,“您……您不和小生一道前去召見梁廣?小生有些擔心自己年輕位卑,隻怕有些不好調遣他的兵馬……”
“無妨!無妨!梁廣其實是朝廷在河內郡裏最可靠的人了。你自己不也發現他和杜傳叔侄一直是貌合神離嗎?那正是因為他是曹司空、荀令君放在河內郡裏的最後一道守護屏障!”楊俊擺了擺左手,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司馬懿,“本座去不去親自召見他也沒什麼關係。他隻要見了你手上拿的這塊青銅虎符,自然會懂得你是什麼身份,也一定會全力協助你去肅貪除奸的。本座年歲已高,這些征戰殺伐的重任就該由你這樣有誌有為的後進青年去擔起了。”
司馬懿聽了他這一席肺腑之言,不禁感動得雙眸淚光瑩然:“小生多謝楊先生的信任和親重了!楊先生既發此語,小生便恭敬不如從命!”說罷,他小心翼翼地將青銅虎符收進袖中放好,便欲轉身而去。
這時,楊俊卻將目光深深地投注在那張《千裏屯田嘉禾圖》上,緩緩地說道:“司馬君啊!不管這幅《千裏屯田嘉禾圖》還有什麼瑕疵,本座今夜還是要把它再渲染一番,完成了這最後一道工序後,本座便要把它呈給陛下、曹司空、荀令君和列位大臣們共同欣賞。”
“楊先生,您這是……”司馬懿若有所思。
“這畫上的農夫們,不管他們先前是袁家的佃戶還是杜家的佃戶,本座隻知道,從今夜起,在陛下的眼裏、在曹司空的眼裏、在荀令君的眼裏、在本座的眼裏,還有在列位大臣的眼裏,他們可都是咱們朝廷民屯裏的客戶了。”
司馬懿聽罷,向他深深一躬道:“楊先生且在此放心安坐。小生現在就去梁廣處,助您完成這幅《千裏屯田嘉禾圖》的最後一道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