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般無奈地長歎一聲,揮了揮手,黯然道:“罷了!罷了!這洞中鬧鬼之事必有蹊蹺——本縣此刻準備不足,便依了諸位所勸,出洞之後再作打算罷!”
倉皇奔回縣衙,張汪剛一下馬,便見門衛疾步迎了上來,稟道:“老爺,溫縣司馬防大人前來訪晤——他已在衙署後堂等著您了!”
張汪聞言,便朝身後那五十個驚魂未定的衙役們吩咐道:“今日前往金刀穀鬼洞,讓大家受驚了——你們且下去在吳主簿那裏各領一鬥粟米回去好生休息,算是衙門裏給大家今日這番作為的獎賞。待本縣理清了頭緒之後,再來處理此事。”
眾衙役們聽張汪這般言語,料想他是非要把這鬼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一個個唉聲歎氣、愁眉苦臉,懶懶地四散去了。
司馬防與他粟邑張家雖有世交之誼,也和張汪是平輩——但以司馬防曾經在仕途上做到的朝廷二千石大員之尊,他親自蒞臨粟邑張府的次數實際上還是極少的。所以,張汪得知他前來訪晤,縱然是公務緊急,也都拋到一邊先去應酬接待了再說。
“司馬公居然屈尊蒞臨訪晤,小弟舍第實在是蓬蓽生輝啊!”張汪邁步一進後堂,便衝著坐在客席之上靜靜等待的司馬防揖了一禮,“卻不知司馬公今日駕臨,有何要旨明示?”
司馬防連忙從那客席之上長身而起,拱手向張汪還了一禮,笑道:“張君——近來本座蝸居孝敬裏,已是數月不出,對諸位鄉鄰故人實在思念得緊,故而前來訪晤一番。隻不過,你這臉上的氣色似乎看起來不太好啊!”
“唉!司馬公有所不知,張某剛剛率領眾衙役,到那條與你們溫縣鄰界的金刀穀中一個怪洞裏捉鬼來著……”張汪邊說邊伸出袍袖揩了下額頭上的汗珠,“此中的情形,實是凶險異常啊!”
司馬防聽了,用手撫著胸前長髯,好奇地問道:“哦?金刀穀中的怪洞鬧鬼?這是何故啊?——張君,你可曾抓到了什麼鬼怪之物?”
“司馬公,你我均是儒門中人,豈會相信這世間真有什麼鬼魅妖物。當今天下雖亂,文教尚存,張某自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妖言的!”張汪見問,便將帶著衙役們闖進那怪洞中的一切遭遇和情形向司馬防細細說了一番,末了又道,“其實,當時張某令屬下飛箭齊發之際,曾經聽到那洞中深處確有一聲痛嚎傳來的,張某斷定那個骷髏頭惡鬼必是有人假扮。而那一聲痛嚎肯定是那裝神弄鬼之人被咱們的利箭射中後失聲喊出的……當時,張某便要率領眾衙役直殺進去探個究竟——隻可惜這些屬下膽怯畏縮,不敢再戰,張某也隻得鬱鬱而歸……”
“這麼說,那怪洞裏沒有真鬼,隻有假鬼?”司馬防仍是不動聲色,嗬嗬笑道,“張君真的是瞧分明了?”
“洞中之鬼,必是有人假扮。這一點,張某是確信無疑的。”張汪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現出一臉的困惑來,“隻是……張某卻實在想不出在那荒山野穀的洞穴之中,有人扮鬼究竟做甚?這裏邊說不定藏著莫大的蹊蹺……”
“既是如此,張君對這件怪事準備如何應對?”司馬防仿佛對這怪洞鬧鬼之事亦有著莫大的興趣,繞著這個問題盤問不休。
“這個……以本縣一幹衙役之力,怕是難以將這洞中鬧鬼的真相探查到底了。”張汪深思一番,咬了咬牙才重重地答道,“本縣隻得將這件詭秘之事稟報給太守大人曹仁,請他調兵遣將前來查個究竟!”
“如今袁大將軍正與曹司空在官渡對峙,隻怕曹太守必以坐鎮河內要塞為重,沒這麼多的閑暇來此調查金刀穀怪洞鬧鬼之事罷。”司馬防麵含微笑,款款而道。
“這……這……”張汪微一遲疑,還是滿麵意氣難消地說道,“若是郡上不願來查,張某便在全縣張榜告示,公開選募能人異士前往那怪洞中一探究竟——不管那裏邊藏著什麼鬼魅之物、詭秘之事,張某定要弄它個水落石出!”
司馬防聽罷,臉上笑意愈來愈濃,俯身近前而道:“張君既有這等的決心維護名教、驅邪除怪,本座甚是敬佩。這樣罷,本座倒有一計可以獻給張君,隻是——”說到這句,便舉頭四顧,卻不再講下去。張汪會意,將眼色一丟,後堂裏的侍婢隨從們見狀,全部退了出去。
待得這堂上再無他人之時,司馬防才麵容一斂,炯然正視著張汪,緩緩說道:“張君聽了本座下邊的言語切莫多心——實不相瞞,本座今番前來晤訪,是專為那金刀穀怪洞一事而來的!”
“什……什麼?”張汪絕非愚鈍之人,細思之下麵色驟變,“那金刀穀中的怪洞一事,竟與司馬公您有幹係?這個,這個,張某倒是意外得很……”
“不錯。那金刀穀的北邊與粟邑縣相鄰,翻過伏犀山的南邊便和我溫縣孝敬裏挨界。張君有所不知,那個怪洞其實在我司馬府靠伏犀山的莊園地裏亦有一個入口。”司馬防心知此事終不能瞞過張汪,隻得和盤托出,“早在多年之前,我司馬家就把這大洞改建成了一個藏物儲糧的洞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