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李府?”時昭腦子裏已經沒了那些意識,他想不到這時會有哪個李府的人前來吊唁。
“督造府,李家。”管家恭敬道。
李家?李晟?時昭沒想過他會來,意外之餘有些感動:“那快請。”
“是遣人來的,隻是送禮的下人。”管家有些局促道,“我們要收嗎?”
時昭將自己外溢的情緒收回,平靜地吩咐:“既然送來了,那就收下吧。”
李晟人雖沒到,但卻是他那幫“兄弟”唯一遣人送禮來的,這份情,時昭收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幾個客人才冒著夜色匆匆而至。
管家將人帶到靈堂時,時昭還頗有些驚訝。來的幾個都是父親在器械局的徒弟,隻有那日前來送信的小範不在。
“小師弟,我們來晚了。師傅故去,按理說我們應該早些到的,但是,但是……”
但是有太多的顧忌,歲月漫長,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他們也還要在器械局討口飯吃。時昭很能理解:“你們能來,父親一定很欣慰。”
幾個徒弟給師傅上了香,找仆人要來孝服,拿了蒲團跟時昭一起跪在靈前。時昭很是意外:“你們……”
小陳望著時昭悲切道:“我們是師傅的徒弟,自然該給他守靈。”
時昭大為感動。
第三日,時父大殮。
天方曉白,禹木匠就帶著為好友親手做的棺槨和牌位前來。
時昭上前拜見了父親的故友:“禹伯父。”
禹木匠帶了上好的棺槨,做好了牌位,還有其它出殯要用到的一應物品。
“不用多禮。你忙你的,我與你父親相交一場,不用講究這些繁文縟節。棺槨已到,可以入殮;這是牌位,可以供上。我去與你父親再見一麵,說叨幾句。”
“好。侄兒帶您前去。”時昭將禹木匠引入靈堂。
入殮時,時鴻幾個徒弟充當時家次子,時昭抱著父親的頭,小陳抱著時鴻的腳,其餘徒弟抱著時鴻的腰協助嫡子將時父收斂入棺。
隨後按照流程,將時鴻生前喜愛之物,和時昭對父親的心意一一放入棺槨中陪葬。一應送葬之物放置好後,便是疊蓋重重“重被”。
被子蓋完,隨後封棺。
大殮儀式結束,以後便是死生不複相見。時母情緒激動,哭得暈了過去,時昭趕忙讓丫鬟扶母親回房。
時父入殮後,一眾徒弟就要告辭離開。今日器械局還得應卯。時昭送他們出門,小陳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後。趁著其他徒弟前往時母房前與師母拜別時,小陳從懷裏摸出一張疊好的紙條塞到時昭懷裏。
時昭詫異地望向小陳:“小陳哥?”
小陳小聲道:“師傅的圖紙被改動過,這是我在器械房無意中看到的,就悄悄收了起來。其他幾個師弟不知,他們都拖家帶口的,我也沒告訴他們。那個小範,自從師傅出事後,就跟姓吳的百工走得很近,我總覺得有點問題。他沒說要來參加師傅的葬禮,我們來的事也沒跟他說。”
“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你心裏有點數。”小陳最後叮囑道。
時昭不自覺地捏緊手心裏的紙條,輕聲道:“謝謝小陳哥,我知道了。”
小陳看著他:“照顧好師母,你也要多保重。我們永遠記得師傅的教誨之恩,以後有什麼困難,你給我遞個話,幫得上的,我一定會幫;幫不上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時昭硬咽:“謝謝小陳哥,我送你們。”
送走師傅的徒弟,靜安寺的僧人又開始新一天的誦經祈福。
複二日,時父出殯。近些時日一直春光明媚的青州下起了蒙蒙細雨。時家的出殯隊伍在細雨中出發。
起棺前,時昭接過祭司遞過來的瓦盆摔碎,祈求平安;隨後接過祭司遞過來的白色“引魂幡”往勘定好的墓地走去。
一路上僧侶誦經,白事樂隊吹打,家中奴仆沿途散發冥幣紙錢。到了墓地,祭司主持下葬儀式,願逝者早日往生極樂,保佑後代子孫福氣滿堂。
墓成後,時昭將手中的白幡插在父親墳頭,與家中眾仆伏地三拜。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