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詹事大人那一句‘太子出身太低’又響在腦海,明正低聲道:“三十年河東又河西,出身這種東西,未知低了,就不是好。”
逝世的秦王出身河西大族崔家,又是皇後嫡子,最後不還是淪落到慘死嘛
這一位六皇子是被多少人不放在眼中的,陰差陽錯,卻成了最後的贏家。
他有預感,隻要跟著這位太子,將來榮光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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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錦繡的太子此時正跪在興慶宮正殿外請罪。
昨日大朝,爆了兩件大事。
其一是河北道今春春汛過急,衝垮陽關大壩,治下三府十六個縣有一半田地都在雨水裏泡著。
皇帝速派欽差大臣,戶部開倉救濟,給錢給人。朝廷兵部出兵,協助救災,以防流民暴動。
好容易各種亂事有了章程,乾元帝嗡嗡不停的腦子有了緩衝。
又爆出了第二件事
太子暴行難忍,民間怨聲四起,議論太子立身不正。
安靜了一早上的禮部,吏部,像是突然被點醒一般,互相擰成幾股繩子角力。
有說太子德行有虧,雲雲各種對皇室的不利,理該重罰
有說太子素有溫良名聲,必是有人惡意栽贓嫁禍,懇請聖上調查後再定是非。
有說太子乃是儲君,應潔身自好,恪守祖宗規矩,如有犯錯,亦可諒解年少不知世,請聖上稍安
眾說紛紜,謝玄從頭聽到尾,也從頭跪到尾。
下朝以後,又換了一個地方跪。
終於,殿門開了,鄭敏那張常帶寬和笑容的臉出現,上前扶起太子,道:“殿下這一次實乃受了無妄之災,河北道的事情犯了聖上神思,又趕上您這遭,這才氣得狠了。”
他如是解釋,謝玄自然順水推舟接話。
鄭敏又道:“聖上說了,您生母不吉,立太子時本就難以服眾,往後可要謹言慎行呀”
多親近的語氣呀!
他就不信自己闖進內殿質問皇帝有沒有說‘生母不吉’後,這閹豎還能是這麼個笑臉。
謝玄麵上未曾動容,聽了聖訓,灰頭土臉地往台階下走。
人上了轎攆拐了宮道,鄭敏甩甩手中拂塵,“崔氏的事情能準嘛?”
一旁太監道:“您老且放心,那東西是從蜀中來的,管用地很。”
管用就好!
晉朝這萬裏江山錦繡,人人都在打算算計,他鄭敏也該未雨綢繆了。
“去傳禦醫,陛下頭疾發作,請劉宮正來下針。”
“是,奴才這就去。”
說話的功夫,有帶著尚書台牌子的內侍近前回話,“鄭公公,聖上朝上下旨要撥銀子給戶部,奴才來請文書。”
鄭敏掃他一眼,“銀子文書不是小事,雜家還得問過陛下意思。且候著吧。”
他眯下眼睛,“相公大人們可定好這一次的欽差大人?”
小內侍:“回鄭公公話,主事欽差尚未裁定,王相公力薦吏部左侍郎高旬高大人,其餘兩位相公則意在大理寺卿周恒周大人。意向求聖上定奪。”
鄭敏挑挑眉頭。
這三個老家夥倒是齊心。
推出來的兩個人都是明麵上的太子黨,在外行事有功,必定能在民間挽回太子聲譽。
太子地位不穩,國政難安,大家都著急。
他司禮監也該‘助’一把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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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書省傳出天子加印明旨,欽定門下侍郎為主欽差大臣,左散騎常侍等十餘人為從,即日出發。
文武百官俱靜默叩首,稱聖上英明。
王家·書房
一眾僚屬為今次聖旨人選的深意紛吵了半個時辰,王陽隨他們爭執,兩方各執一詞,最後他輕咳一聲。
眾人停下,轉身叉手請罪,“吾等失言,請右相見諒。”
右相?
王陽被這稱呼燙地耷拉下眼皮,內裏算計與陰沉翻湧不盡。
朝中三公三師,他王陽已沆瀣半生,是時候往上走一步了!
冷了片刻,王陽道一聲‘無需多禮,各位稍坐’,等下首雜拉的聲音停下,他繼續道:“主欽差雖是門下人,卻是個有才的。聖上體恤民生災情,這道旨意也在情理之中。”
下首有一長須發白的半老郎,率先起身回稟,“相公大人,如今太子聲名懸於一線,若是有救災濟民的善言傳出,必能重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