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子:“娘娘,奴才收管了東西,必定會妥帖保管,等您從九成宮回來,再完好歸回。”
王昭芸心說這是在說以後宮中大權還是她的。
客氣的笑容頓時變得真誠許多,正要吩咐人送他出去,卻見小孟子上前伸手,“娘娘關心小的,小孟子知恩。方才進來,瞧著院中甕中的荷花開地好,鬥膽送娘娘去賞個景?”
王昭芸隻當他是獻寵,隻是幾步遠,樂得賣他臉麵。
出了大殿,沿長廊散著步,卻見他側臉朝身後的擺擺拂塵把,王昭芸示意嬤嬤們往後去點,“你這是有話同本宮說?”
小孟子低著頭,依舊恭敬謙卑,“娘娘是個善心人,小孟子有個哥哥,托小人臉麵在宮裏尋了伺候泥土的活幹,若不是娘娘開恩,隻怕早就連日操勞,魂歸他處了。”
“為著這份情,奴才得了一樁機密事兒便想著和您說說。”
遠處的嬤嬤不敢上前,隻看見太監扶著娘娘一路行著,一直到順順當當地到了荷花跟前。
真的是在獻花?
然後她看娘娘像是沒走穩,突然踉蹌一下,得虧是另一隻手撐在了院中甕沿上,不然必定是要磕到腦袋的。
嬤嬤急忙攆上去攙著人,卻見娘娘搭在小孟子手背上的手緊緊攥地都起了筋,大夏天臉白地像是紙一般。
嬤嬤急道:“娘娘,您沒事吧?”
王昭芸搖搖頭,視線落在小孟子一直低著的頭頂,過半晌,鬆開僵直的手指,“孟公公今日請本宮賞的花真是好看,賞!”
小孟子打千,聲音悶著道:“謝娘娘賞。奴才告退。”
頭頂驕陽炙熱,王昭芸卻生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把將甕中開的正好的荷花拽了摔在地上,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
進宮前同她處處爭鋒相對,進宮後又爭她的正位。如今還有臉做出那等下作事,還是跟她最親近的二哥。
她冷聲道:“給家裏傳信,就說”
不能!不能傳信!
太子已經知道原委,原本就用不著查,崔氏身邊伺候的一拷問,保準說個明白。
現在不過是省點麻煩,想要捉奸在當場罷了。
若是事情是從她這裏漏了音信,父親必定會死保二哥。不能不保,因為這是混淆皇家血脈,一不小心就是謀反、殺頭滅族的大罪。
到時候崔氏必死,但是她也會被查出來。
她不能冒險。
嬤嬤等不到下文,抬頭看主子麵上一陣紅一陣白,“娘娘,要給家中傳什麼?”
王昭芸又將地上沾了泥土的花撿起,不知想了什麼,沉聲道:“不說。什麼都不要說。”
就當自己不知道,從未聽過這道消息。
她不敢用如今本就不穩的太子妃位置去賭,她隻是一個女子,但是父親不一樣。
即便窗戶紙捅破,太子也會權衡關隴一族的扶持,父親必定會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母親出嫁前曾教導她: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唯有母族榮光,才可保地位長青。
不是的,太子妃由誰當,要看誰能爭。
父親可以將族中其他女子送來替換自己,太子也可抓住一點瑕疵取她而代之。
那她就要不折手段成為那個無法取代的人。
朗朗乾坤,一襲石榴紅宮裝的女子輕輕拭去手上的點點塵埃。
心說:二哥,妹妹隻能對不起你了。
/
/
遷宮並非易事,一路儀仗鹵簿,浩浩蕩蕩地趕到九成宮,已經是星河滿天。
遠遠地瞧著聖上所在的宮殿燈火通明,一直到假山掩映,隻聞槳板破開水波的聲音,再無其他。
左佳慧搓搓手臂,借著李嬤嬤手中的四角宮燈,努力瞪大眼睛看向身周,可惜除了黑黢黢的小山石影,什麼都沒有。
“還要多久才能到呀?”她覺得已經過去好久了。
蓬萊洲接人的大太監回道:“回良娣的話,從岸邊行船至蓬萊洲,要兩刻鍾的辰光。如今天黑,奴才們不敢劃得快,若是碰著了,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