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愣過,刹那間明白她為何如此,道:“那日你聽到我和馬騏的談話了?”
她覺得那種作嘔的感覺再次翻湧上來,強壓著,“怎麼?你們主仆狼狽為奸,算計人命,我聽不得嗎?”
謝玄一下子便想明白其中關竅。
她必然是聽了一半,那截殺令對於司禮監衙子的,並非針對莊青樾。
在她眼中自己竟是兔死狗烹之輩嗎?
他因為她的誤解,一時傷懷,也在想自己和莊青樾在她心裏究竟哪個更重要。
她還懷著胎,方才聽林姑姑說她上午吐了許久,隻進了一枚點心不願意再吃,若是不解釋,又不知要遭多少罪。
“你聽我說,那日同馬騏商議截殺一事,乃是因為江淮祠堂一事探查出一本功勳簿子,內裏有江淮上百官員為司禮監捐功的詳細記載。這簿子最後落在了莊青樾手中,尚未傳回,他便被司禮監抓了。如今身在何處,尚未可知。”
他攥了她手掌,眼神懇切,“鳴玉,我是太子,須得權衡大局。此次同閹黨相爭已然如水火,若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將來遭到反撲,不僅是我,便是你我的孩子都會有危險。”
“我並未”
最關鍵的一句被堵在喉間,門外周風顧不得主子在忙的事情,匆忙進來抱拳道:“殿下,馬騏大人到了,有重大消息回稟。”
謝玄皺了眉頭,“讓他稍候。孤隨後便到。”
人卻坐在榻上沒動。
周風再次請令,“殿下,十萬火急,馬大人說一刻都不能耽擱”
比他更快的是另一道身影,馬騏顧不上失禮僭越,明知此處是後妃寢殿,也隻能闖了再說。
他右手臂尚有鮮血在淌,“殿下,請您隨下屬走一遭。”
謝玄終於鬆手,到外間看清馬騏周身情狀,眉峰一聚寒氣,道:“究竟發生何事?”
馬騏左右看看,心知內裏是雲昭儀,是可信之人,道:“殿下,莊大人找到了”
他艱難道:“心口中了司禮監的犬齒倒鉤箭,如今吊著最後一口氣在等殿下去。”
內間有茶盞落地的清脆聲傳來,謝玄大步向外,沉聲吩咐道:“去請太醫。昭儀有身孕的消息不要瞞。”
莊青樾能被放出來,司禮監必然是拿到了東西。這一局他滿盤皆輸,隻怕護不住她。
鄭敏想要她懷有三代皇嗣,不論緣由,至少短期內不會任由人傷她性命。
秋露方才被周風審問至一半,尚身魂俱顫,遲鈍地站在原地,林姑姑應下,示意下邊的宮婢去按令做事。
——
一炷香後,衡浪閣傳出喜訊,東宮雲昭儀娘娘已懷身孕一月。
一炷香後,謝玄踏入醫館後署
床上氣若遊絲的人看見他後露出一抹溫和的笑。
“殿下,臣,不負所托。”
——
九成宮·大寶殿前
站在大殿朱紅門前,鄭敏扯唇一笑。
“雖是霧雨濛濛,本公卻瞧著歡喜。”
胡春來彎腰在他身後,道:“督公,人隻剩一口氣了。太子便是見了也無用。”
姓莊的倒是有幾分骨氣,若不是最後捏著他家裏和東宮那位小主的命來威脅他,賬冊也到不了手。
鄭敏擺擺手,“還是讓太子見見吧,君臣一場,總也得告個別,你說是吧?”
胡春來:“公公有心了。”
“方才太醫院那邊傳出了小主子的喜信,這是好事。隻是本公覺得婦人心善,將來不好成事。有些事兒不要瞞著。說來,這位謙謙探花郎,是為她死的呢。人去了,總得哭一場送送吧。”
胡春來眼眸一轉,領悟到意思,“奴才這就去辦。”
等人走了,階前又是靜謐。
掐著時辰到了,有小內侍端著寶盤過來,鄭敏甩甩手中拂塵,接了過來。
有門侍開門,鄭敏彎腰,換上恭敬謙卑的神情。
“陛下,長生閣的青雲道長進獻了一枚長生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