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窗扇沒關嚴實,大雨猛地卷入屋中,寶瓶‘嘩啦啦’地碎了一地。
她說:“你要的東西,拿到了嗎?”
謝玄點頭,視線釘在她麵上,見她一絲波瀾都沒有,驟然而來的簿子並沒有給他一點喜悅,莊青樾的死像是蒙在心上的一道烏雲,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雨傾盆,陸霜雲不為所動,她道:“他臨死前說了什麼?”
說他未曾辜負自己的期望。
說他雖死無悔,說他可知未來朝堂有錦繡明君景象。
還有“他說,東宮昭儀娘娘好嗎?”
陸霜雲手指抽動一下,目光如利箭,直視他:“殿下覺得自己配他為你一死嗎?”
壓在心上的戾氣終究沒能壓住,謝玄冷笑一聲,“配!孤是一國儲君,是君,便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所以你黑了心腸,滿眼隻有權柄,舍忠義人命,踩著別人屍骨得來的權位,也能安心嗎?”
謝玄冷眼看她為另一男人,爭這世間的黑白道理,隻覺得胸腔裏的一顆心都要揉碎了。
“你不是早認定孤乃陰險惡毒、不折手段之人嘛。今日有何話便一並說了,省得以後再來添堵。”
就連外麵的風雨都好似知道屋內的兩相對峙,箭弩拔張的窒息感,漸漸減了氣勢。
靜了好一會兒。
陸霜雲扶著小幾站起,輕聲道:“不必再說,就到此處吧。”
看她一步步離自己遠去,謝玄眸中閃過沉痛,在她手指搭上門扉的那一瞬間,哀聲問出。
“陸霜雲,你心裏究竟有我嗎?”
有光亮自外披了她滿身,她沒有回頭。
輕飄飄回了他問話。
她說:你不配。
她心裏的那個人不必光風霽月,坦蕩為君子。
但要心有澄明,有骨正清氣,可堪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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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剛過
自河北道一事後的朝廷再次陷入動蕩。
起源是大朝會時,宗親一閑散侯爺自袖中掏出一本賬冊,扉頁之上筆走龍蛇‘功勳’二字。
相黨一派下一瞬笏板翻飛,奏明九千歲祠乃是為司禮監督公修建,閹豎混淆是非,在江淮同大小上百官員沆瀣一氣,欺上瞞下。
九千歲祠在修,官員層層賄賂,互為包庇以遮蔽聖聽,官員無歲可供便盤剝民間,江淮一時民怨載道,卻無可上訴之機。
其中最嚴重一罪乃是竊國。
民間百姓不知謝家皇帝,稱好稱恩隻言“千歲爺大恩。”
侯爺痛心疾首,痛哭流淚,“聖上,下臣以皇室宗親侯爺現身,就連茶館百姓都敢調侃耍笑,問臣何時將謝家江山改換姓鄭?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在江淮隨處可聞呀。”
皇帝臉色陰沉如水,當場收了鄭敏批紅之權,著令三法司嚴查。
又於深夜同鄭敏長談。
第二日鄭大公公自請身入大獄,言案情不明,無顏伺候聖上。
頂頭大公公一倒,司禮監頓時成了一艘破洞的船,彈劾攻訐的折子如雪花一般落在三省機構的桌案。
沒了鄭敏的幹涉,全須全尾地送到大寶殿聖上案頭。
乾元帝原以為此事不過是黨爭餘威,隨便處理司禮監,豈知彙總到他手裏的折子言明,鄭敏公公的私庫比皇家內庫還要富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