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說武後。說花木蘭拔‘關山度若飛’,替父從軍,不也是鐵骨錚錚的麼?女人家要是被教認字,也是會寫書的。易安居士的詞,寫得很好麼。”她嗤笑一聲:“楊士奇倒像是看不起我們女人家似的。”
“倒不是看不起。常言道:女子無才便是德。士大夫都是這麼想頭。楊學士不過嘴快,把他們的想法說出來罷了。公主忘了麼?他可是叔簡公子的爹。你這般衝撞他,不留下一個好印象,以後可怎麼做他兒媳呢?”
朱顏在急了,往王振的臂上擰了一下子,怨道:“哎。你胡說什麼呢?誰要做他兒媳了?”
王振取笑道:“微臣說錯了麼?公主不是對叔簡公子一見鍾情麼?不喜歡他,怎的跟吃了生薑似的。”
朱顏在忙拍了拍臉,見王振望著她笑,臉更紅了:“咱們說楊士奇呢,可關他什麼事?不管是誰,說得不對了,那是應當受質疑的。”
“咱先不管楊士奇說得對錯。公主心氣倒是很高,隻是不知道易安居士的詩詞可背下來了不曾?那首北朝民歌木蘭辭,公主還不曾倒背如流吧?記得關山度若飛前邊那段,便已是吃力了。哎呀,臣記得,昨兒好像有個小人兒,打雙陸打的誤了時間,晚上哭得梨花帶雨地求我給她寫字帖,不然沒法交差了······”他一麵抑揚頓挫說著,一麵拿眼瞥朱顏在。
朱顏在果真登時麵紅耳赤,急得直跺腳:“你這是找茬!我不理你了!”
說完,朱顏在便昂起頭,信步走了,越走越快。王振也隨她後頭跟著。繞太液池走了大半圈,朱顏在實在累了,尋著一柳樹便坐在那邊,氣喘籲籲道:“不跟你賽跑了。我餓了,跑不動了。肚子裏有隻小豬嗚嗚咽咽叫個不停。”
王振站在她旁邊,隻顧笑。她坐了一會兒,便見王瑾領著一個內侍迎麵走來,笑吟吟說道:“萬歲爺想著公主還沒用膳,為此特地命司膳打包了些果餅、甘露餅、寶裝茶食、佛波羅蜜還有今兒尚膳監特意呈上來的春餅,教微臣給公主送來。到處尋公主呢,不曾想這一會兒,公主竟到了這邊來了。”
朱顏在接過食盒,放在膝上打開,香味撲鼻,因向王瑾道:“公公替我謝過爹,倒是勞煩你特地尋我來了。”
王瑾忙說不敢。朱顏在從袖中取出絹子來擦了手,拈起一塊春餅來,問王瑾道:“王公公要不要一起來吃啊?很多的。”
王瑾婉拒道:“謝公主好意。微臣還得趕著伺候皇爺呢。先告退。”
見王瑾走了,朱顏在便把那春餅吃了下去,果真鮮美。餘光瞥見王振仍站著,於是道:“你別站著了。坐下來一塊吃。跟我溜了那麼一大圈子,不餓麼?”
王振低聲道:“微臣不敢與公主同席。”
朱顏在道:“我說行就行。這地方沒人來,就咱們倆。爹爹他們吃完飯還有好一會呢。”說著,便拉著王振坐在旁邊。
王振道:“坐在柳樹下,公主不怕衣裳髒麼?”
“呀,說的也是,快起來。”朱顏在站起身,叫王振道:“你快幫我瞅瞅我臀部上可沾了泥巴不曾?”
“沾了。”由於坐的時間久了,泥巴早就沾在衣服上,成了兩個圓形。
朱顏在急了,飛紅了臉,忙轉過身來對著王振道:“你趕緊背過去,對著牆,沒我的允許,可不準過來。”
王振無奈,隻得背過身。這邊朱顏在提著裙子,扭著頭,看衣服上的髒汙,因想把它搓掉。然那土粘膩,越搓越髒。朱顏在索性將罩衣脫下來,墊在身下,對王振道:“你可以轉過來了。”
王振回身,見朱顏在脫了衣裳,因道:“天還未熱起來,怎的脫衣裳。到時候涼了,又要難受了。”
朱顏在道:“這有什麼,你坐在我身邊,我挨著你便好了。你快來坐下。”
王振無法,隻得靠著她坐。朱顏在取出甘露餅來,因道:“我記得前年父皇賜了禦膳房做的甘露餅,分給眾人吃,你吃了好多塊。這是禦前人做的,不易得,我留給你。”
王振聽這話,倒像是時時刻刻關注自己似的,不禁心頭一熱,微微笑道:“公主還記得呢。”
朱顏在笑道:“如何不記得呀,我對你的心,就如你對我的心。你都記得我的喜好吧?我也要記得你的。”
王振唯唯,對上朱顏在純真的笑靨,不免心跳加速,麵色紅漲。朱顏在拈了一塊便塞到王振嘴裏,王振隻得咽下去。朱顏在問:“好吃不?”
王振點點頭:“好吃。”
朱顏在滿意地笑。煙絲霏柳,青絲嫋繞,香風細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他們本來就該這麼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