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有了安身之所,我才能放下心來欣賞禾木的寧靜。
陳哥讓我先休息一天,為我做了頓哈薩克的簡餐——經典的饢和饃,加上一碗麵片湯。下午我在村裏到處轉了轉,明天就要開始幫著他們幹活了。
穿過向日葵地,我朝著不遠處的山腳走去,我一直向往的鄉村生活在我眼前徐徐展開,自動忽略過往的遊客。這裏有成排的木屋、草地、向日葵,牧民騎著馬在街上走過,散放的羊群和狗,還有炊煙四起的屋頂,草地上歡騰的馬兒……
第二天我開始了牧人生活,早晨和陳哥夫妻一起吃了早餐:一壺味道酷似淡酥油的奶茶,幾片麵包饃,一小碟花生,一小碟黃瓜。
大哥家養著4 頭牛、2匹馬、20隻羊、7隻雞,還有一隻剛下完崽的母狗和它的6 隻小狗。
我今天要做的就是堆牛糞馬糞的工作,我倒不嫌髒,況且動物的排泄物也不臭。大姐在一旁刨草料,我則把那些牛糞馬糞從圈養的柵欄裏用鏟子鏟出去,這並不難,我一會兒就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喂養,先拿些草料扔給羊吃,而後拿一些穀物喂雞,最後給馬槽裏填滿料,這便是我一個上午的工作量。
下午的時光是自由的,我劈完大約30 根的木柴就沒事幹了。在這裏的幫工女人說要寫一封信,但又不識字,所以挺難為情地跑來找我。信是寄往阿勒泰地區的,寄給她的弟弟,也就是一些家常話,她讓我寫上要弟弟照顧好父親,好好念書,不要掛念自己,在這裏打工賺了不少錢,可以讓他們放心……
原來這個女人是為了供家裏的弟弟上學才來打工的,而且在旅遊區可以多賺一些錢,她告訴我。
我在街道上轉了會兒,決定去隔壁鄰居家套套近乎,他家有一條特別溫順的狗。其餘大多數時間,我都待在大哥家的後院裏,搬張椅子坐在一旁高高的草垛邊喝水曬太陽,困了就打個盹。
禾木的生活非常寧靜,我似乎找到了心之所向的鄉村生活,這一路走來,也漸漸明白了什麼是幸福,我的幸福很簡單:有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和氣的鄰裏,能夠聽音樂,讀書,與自然親密接觸……人不可能一輩子不抱怨,但我選擇少抱怨,生命也許是起起伏伏,但是當下我很開心很滿足。我多麼想保有這種平靜的感覺,但這似乎又是要奮力追求才能過上的生活。
這裏的夜很冷,陳哥讓我喝他們自家釀的酒,一口下肚,我整個身子都暖和了。9 點不到,大家就都睡了。而不遠處,遊人點起了篝火,他們仍在狂歡,和著新疆迪斯科的節奏,大肆舞動。
早晨的陽光透過樹林子照到大地上,金黃翠綠又猩紅的森林透下斑駁光影,木屋頂上的霜映著太陽顯得金光燦燦,堆得老高的茅草上熱氣騰騰的白霧,狗靜靜地在小路上溜達,騎馬的人帶著馬隊出門接遊客……
就這樣,我一直生活到禾木的樹葉都發黃,陳哥一直知道我想去喀納斯,這時他告訴我要去得趕緊了,不然樹葉馬上就會掉光,這裏的秋天過得很快。
我有些舍不下禾木的木屋、草地、鮮花、木柵欄、牧羊犬、爐火、奶茶、酒……陳哥卻說他早就厭倦了這種生活,但這裏是他的根,他隻能待在這裏。
“回去,補票!”
早晨起來,陳哥已經開車去了布爾津采購東西,我問陳嫂要了幾塊饃,帶上早些日子買的饢上路了。在一大早甘露結珠的時間,我趁著黑暗想悄悄穿過禾木後山的樹林,再次逃票去喀納斯。我用手機的微光照著地麵,生怕被人發現。剛走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陣大喊,而後就是一道強光追來。我,像是個偷渡越境的逃犯,在黑暗裏被燈光追趕著,然後被一群騎著摩托車,從山路火速趕來的哈薩克人逮到,他們對著我罵罵咧咧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有一個會漢語的,上來對我說了一句:“回去,補票!”
看來他們這群人是在這裏等候多時了,抓到了個逃票人,他們顯得驕傲極了,無奈,陳哥給我的300 元,有一半用來買了門票。
我在檢查站等到了天亮,才緩慢從禾木村又繼續前進。回頭望去,清晨的禾木像極了北歐的村寨,迷人的木屋,金光閃閃的白樺林,鵝卵石河灘,冰冷的河水,翠綠的草地,倒在河麵的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