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春分到秋收,村裏沒有莊稼地的漢子會互相成團,三兩個共同出錢雇上小船和漁網,一天來回,海貨能有不少,尤其是魚值錢,一條三斤多的魚能賣上二十個銅板。
每年最掙錢的時候就是出海的這段日子,每天都能有十來個銅板的進項,積攢起來到了秋天的時候正好夠交稅銀。
出了稅糧,家裏就不用出人去服徭役。
花溪村不是離海最近的村子,村裏人有一半人口有莊稼地,都是農戶人,剩下的人總要有謀生的路子。
平民百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慶家往出走三道門的秦家人,三房加起來六口男丁,都是漁夫,常年以海為生,院子裏外都是魚腥氣。
慶脆脆猛地想起一事,“往日多打回來的魚要是賣出去,最後怎麼辦?”
王二麻子道:“買魚都是買新鮮,要是當天的賣不出去,隔夜發臭,就隻能扔埋了。有些漁夫家近,要是有活水養著,也能存留一段時間。”
但是海魚耐不住淺水,時間一久失了活性,也賣不上好價錢。
慶脆脆心裏砰砰跳,隻覺自己發現了一樁好生意。
上一世進了縣太爺後院,遇到一個福州出身的魚女當姨娘,她家世代魚樵,愛好海貨魚鮮的吃食,奈何有些海味無法留存,過了季節便吃不到,閑著無聊便盤算著做成海幹貨。
那時她們走地近,曾一起嚐試做過醪糟魚醬、小黃魚幹等各種。
如今一想,豈不是可以鋪陳開做大做強?
據她所知,鎮上還沒有哪一家是做海幹貨生意的。
就連幾個海味食館都是尋常蒸煮,不曾有什麼魚醬。
她安耐住心裏的激動,心裏在籌劃著章程。
王二麻子並未察覺小妻子陷入沉思,估摸著時辰到了,叮囑三葉子去睡覺。
一夜沉睡,慶脆脆和王二麻子刻意換了最破爛的衣裳去裏正家。
出門瞧著天上卷積著烏雲,今日應是雨天。
兩人回頭看看屋頂,確定邊角都收拾地齊整,帶上三葉子一並出門。
王二有些慶幸:“幸虧咱們竹屋子起得快,要是再晚幾天,屋子裏肯定要漏雨水。”
慶脆脆也點頭,家裏隻有一件舊蓑衣,王二將三葉子背在身上,一路都是大跨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裏正屋子。
春耕翻地過了,農戶人終於能歇上幾天,天上落雨正好能澆灌土地,也不必要挖渠灌地。
裏正就在屋子裏,裏正娘子姓羅,瞧著他們三個到了,不問緣由,先倒了三碗熱水遞過來,“老天爺賞臉,選在了今天灌雨,地裏的莊稼們正等著呢。”
慶脆脆陪著說笑幾句,這才轉入正題。
花溪村窮,但是人口不少,百十來人的村落算得上附近的大村,選地裏正大人是世代住在這地方的人。
慶脆脆將前後來意說清楚,麵上淺笑:“裏正,您是咱們村最正理的人,說是父母官也不為過,我爺在的時候就說,這花溪村有您做裏正,萬事都不歪。所以受了這份委屈,我們夫妻沒地兒去,隻能尋到您這裏。”
裏正受奉承,但不至於蒙心眼,看地上王家兄弟兩個都是鋸嘴葫蘆樣子,心知今日一出都是這王二媳婦想出來的。
村裏的流言不少,他婆娘嘴嚴但是耳朵靈光,有什麼新鮮的都會傳到他耳裏。
更不必說慶家大姑娘的婚事他還橫斷過官司,如今有了更難聽話,苦主上門,若是不料理,會失了裏正該有的權威。
他揚聲喊大兒子進來,“去,把李家老爺子叫來,他家瘋婆子那張嘴就不能省省事。”
不一會兒裏正屋子內外站滿了聽熱鬧的人,雨水要來誰還下地,閑得在家聽婆娘磨牙念叨,還不如來看熱鬧。
裏正坐在正屋,王二麻子坐在一旁的小墩子上,‘苦主’慶脆脆和王三葉子一左一右跟個護法似的。
三雙眼睛白生生地瞪向對麵,李老爺子受不住,一拐杖杵在李婆子背上,“叫你多嘴!碎嘴惹了多少是非,怎麼不長教訓?看你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村裏多少小輩都得叫你一聲奶,怎麼連個長輩的臉麵都不給!”
慶脆脆臉色更冷,這話明著說李婆子,何嚐不是在指桑罵槐說自己不尊村老?
屎盆子一扣一個準。
果然,人群中有人開口喊:“王二媳婦,你臉麵好大呀,李婆子六十多歲的人,還得給你一個十四歲的丫頭磕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