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遠遠看去一切山水屋舍蒙在煙雨蔥蘢中,花溪村此時本該人人避在屋中,且等霧水灌溉,應春種實意。
然村中大小泥土路三三兩兩都是往裏正屋子趕熱鬧的人,閑漢、婦人、孩童、就連外嫁出去的大姑娘聽了報,不顧天上雨,爭著鬧著瞧稀奇。
能不稀奇嘛?
村裏老話說,上親在不分家。老子娘在,不分家。老子娘不在,大房頂門柱,也不願意分家。故而村裏難得能遇上一次分家大事。
要知道花溪村上一次分家還是十年前,外姓慶家三房鐵了心要遷到老丈人村子裏,裏正勸了數次,隻好成全。
聽說這一次是王家二房要分家,許多人還不知王家二房內裏。
一路上趕來遇到熟人,閑言細語後,原來王家二房的王二麻子是個八字過硬的災星,克死了爹娘後,連帶著王家三小郎都是病體連連。
“王二麻子娶的新媳婦就是慶家大房的大姑娘。外姓人家還是靠不住,自己家鬧得不安生,一出門就要禍害婆家。”
“可不說呢,早前聽人說,王二媳婦妖裏妖氣的,王二麻子白天上山砍柴掙家用,她就在家偷人,都是些不幹淨的事”
“慶家跟前不就是胡寡婦,她閨女,叫燕子的那個,整天裏就和王二媳婦走得近,偷雞摸狗傳人了。”
“哎呀,我回家可得讓我家閨女離得遠些”
慶脆脆從這幾人身邊過,聽了這話猛地回頭看那個婦人,“嬸子不覺得臊得慌?要不是燕來教你閨女繡花,還領著人去鎮上繡坊認門臉,你家哪裏來多的銅子買小豬仔?”
靠著人的時候一口一個‘燕子好’、‘燕子懂事’,轉頭就能從背後捅刀子。
站在那婦人身後的一個圓臉姑娘扯她娘袖子,示意她別說了,那婦人眼睛直打轉,心裏沒底,“你別瞎說”
慶脆脆不再搭理她們母女,“嬸子覺得我和燕子名聲不好聽,有本事就不要靠上來。廟裏還說忘恩負義天打雷劈,有你報應的時候。”
臨近幾個婦人都是一個村裏的,早知道王二媳婦沒嫁人前會繡花,有親近的小姐妹問,為人也不小氣,都願意教。
她們家閨女也未必都不會,一張帕子加了花,多了能賺五六個銅板,少了一兩個也是有的。
慶脆脆雖然是指著一個人說,連帶著好幾家都悄悄閉上嘴。
圓臉小姑娘看著慶脆脆走遠,眼眶已經紅成一團,扯著她娘憤憤道,“燕來姐這幾天剛從脆脆那裏學會一種針法,鎮上繡娘都不知道,掌櫃都說要是按照那種針法來,一張帕子多給三個銅板了。我到現在還沒看上一眼,要是燕來姐知道娘說的話,以後肯定不願意教我了。”
那婦人聽她嘀咕心裏也打鼓,一時悔恨自己失言,一時又恨王二媳婦嘴上不饒人,卻不反思自己做人有沒有問題。
聽閨女要哭,回頭就掐,“你笨死了,就不能機靈些,早些偷偷學了”
圓臉姑娘被怨怪了,心裏更難過,瞧著眾人往屋裏看,說出更擔心的話,“鎮上繡坊最開始隻認脆脆的針線,後來是脆脆幫忙說話才收我們的帕子,要是她不讓掌櫃收了”
那婦人恨不得捶胸罵天。
家裏閨女自從學了繡花,她就不讓閨女下地做飯,每天隻繡花,一月能多四十個銅子的進項。
今年剛買上小豬仔,攢了兩年的錢都掏空了,還指著這門路生錢呢。
慶脆脆才不管那些人的想法,打定主意要告訴燕來,不準再教村裏小姑娘繡花的本事。
上一輩在縣太爺後院,別的沒撈著,原本在繡針上就有天分的她有了府中繡娘的指點,學了不少好針法。
燕來和她一貫親近,人也可憐,她自然不會吝嗇。
但是有些黑心肝不知道感恩的東西,就別想再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