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黑上了矮腳床,說是床,實際就是自己搓麻繩捆敷在一塊的木板,四個角墊上一樣高的圓柱子。撐著木板,也不至於人貼了地,沁地寒。
茅草墊子睡起來也不暖和,但是家裏唯一的布料除了他們穿的衣衫,就是一床蓋了很多年的舊被子,聞著一股腐臭味,每當大太陽晾曬的時候都不敢用力拍,生怕一拍就徹底爛了。
王二麻子將被子往發出熟睡呼吸聲的弟弟身上裹了裹,低低歎氣。
他睡不著。
腦海裏一時是笑起來跟塊糖一樣的脆脆姑娘,一會兒是偷聽到別人議論縣太爺虎正室的聲音。
他覺得脆脆姑娘還是不要去縣太爺家比較好。
聽李婆子的意思,那個白家大姑娘是個要人命的夜叉,萬一今年像朵花一樣進去,明年卻枯著抬出來怎麼辦?
弟弟悶悶咳嗽一聲,王二麻子急忙伸手摸在他額上,又試了試自己的,沒覺出熱來,這才鬆口氣。
家裏一副藥早就煮了四五遍了,藥效沒了,要是這時候發熱,他可一點招都沒有。
他身上熱乎乎的,三葉子睡到一半已經習慣地往哥哥懷裏縮著取暖,一直到尋到熱源,這才鬆開眉頭。
借著月光,王二麥子看清弟弟瘦地都快脫形的小臉,又歎一聲氣。
村裏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的命,克死老子娘不說,連帶著弟弟都克。要不是大哥早就將他們甩手,隻怕也要受牽連活不長。
或許他們說的是對的。王二麻子心想。
所以今天拒絕了脆脆姑娘是明智的。
都是為了她好啊。
至於縣太爺家的事情
正好明天要去鎮上賣皮貨,尋別人問問,要是真的話,一定要跟脆脆姑娘說清,讓她小心些。
於此同時
慶家小院子
今天胡燕來死活不願意回家住,擠在北屋小床上,同慶脆脆翻花繩。
“所以,你讓我去李婆子跟前假裝說那一番話,就是算準了她會說出去?”
慶脆脆笑笑,手指翻飛,交叉出一個新樣式給她解,“李婆婆是村裏最喜歡說閑話的,你說三,她能補出一二和四五來。
隻要將縣太爺家後院主母厲害,時常作踐姨娘小命一說,她保準能編個齊全的故事來。”
李婆婆聽見了,那就是全村人都聽見了。
一來她想看看爹娘的反應;二來,若是這話能傳到王二哥耳朵裏,再去問願不願意娶她,沒準就成了。
不過今天被王二哥毫不猶豫地拒絕,她還是有些難過的。
王二哥肯定以為她在戲弄他,剛說了不願意就撒丫子跑了,他生得七尺高,三兩步就沒人影了,她連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真是氣惱!
懷著‘下次見了他必定得好好說一頓’的想法,慶脆脆安睡一夜。
第二日安心在家繡了一天花,黃昏的時候,趁著家裏人不注意,和胡燕來溜出院子。
她們打算一起去村裏走走,看看李婆婆的口舌本事有沒有用。
要是縣太爺家的事情已經傳開,肯定有很多人暗中指指點點,村裏的小姐妹們也能聽到風聲。
不想才拐上小路,自牆後猛地有一個人攔在兩人前。
慶脆脆‘啊’地低呼一聲,認出原來是王二哥。
她捂著狂跳的心口道:“王二哥,你躲在這裏幹什麼?”
天邊昏黃晚霞映在高大男人麵上,像是抹了一層好看的胭脂一樣紅。
隻聽他抖著聲音,“脆脆脆姑娘,昨日你說要嫁給我的話,還作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