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金錯刀(1 / 3)

烏雲沉壓,已經分不清是晨還是夜。

雨聲漫耳,四下裏一片昏默,隻有城門邊那間值房裏亮著微弱的光。

兩個漆黑的人影從暗處閃出來,蓑衣下的大葉甲片泛著水淋淋的光,左右拖著一個渾身癱軟的人快步走來,在門上輕叩了三聲。

半晌,聽到裏麵輕促的咳嗽聲,才推門進去,將拖來的人扔在地上,隨即又躬身退了出去。

門掩上之後,聒噪的雨聲立時小了,逼仄的房內彌散著一股清淡,卻又清晰可辨的薄荷氣。

倒在地上的人像灘爛泥,背心血跡斑斑,還異常的向下凹陷,顯然是被敲斷了脊骨,手腳再也使不出力氣,已經是個廢人。

他疼得麵目扭曲,顫抖著勉強仰起頭,望向坐在對麵椅子上悠然品茗的人,臉上的痛苦瞬間轉為驚愕,又仿佛難以置信。

“嗬,瞧出什麼來了?要不要再看清楚些?”

裴玄思唇角淡哂,手裏托著那盞茶,附身垂近。

“你……你……你是,裴太尉的……”那人瞠圓著眼,渾身抽搐,虛軟的手竟然有了知覺,顫巍巍的手一點點朝他伸過去。

“總算認清楚了,那就好,這麼多年你們就算沒白活了。”

裴玄思好整以暇地拿蓋子刮著茶盞,瓷料劃硌出的聲音像在骨縫間磨蹭,聽得人遍體生寒。

隨著清脆的磔響,盞蓋應聲碎開尖銳的一角,轉眼就豁開了地上那人的喉嚨。

張懷這時推門進來,剛好趕上這光景,不由一驚。

“這……咱們好不容易抓到個點子,正好順藤摸瓜,嘖,兄長這是為什麼?”

裴玄思把缺了口的茶盞往桌上一丟,厭棄地拂著手,眉眼間是舒展的暢快:“怕什麼,不過是個小嘍囉而已,那夥人大概藏在哪裏,我已經心裏有數了。”

“兄長知道了!”張懷立時轉驚為喜,“在哪裏?我這便帶人去擒拿這幫反賊。”

裴玄思搖頭淡笑:“那地方雖然離城不遠,但隱秘在山裏,輕易找不到,大張旗鼓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得我親自去一趟,況且要去也必須經北門出發,瞞不過薛邵廷那廝,所以這事還得小心計議。”

說得都是理,可又高深莫測得讓人猜不透。

張懷一邊琢磨,一邊探著口風:“那咱們現在……”

“不急,先瞧瞧形勢再說。”

裴玄思站起身,走到窗邊。

雨勢又開始抬頭,一陣比一陣疾,幾乎毫無間隙地拍打在窗欞子上,牖扇中間鎖不住風,從縫隙裏直竄進來,恍然竟是入冬似的寒涼。

他倒像極是享受,手搭在窗台上,指尖和著那雨聲一下下敲著節拍。

“我估摸著,這雨也快下到頭了,你有件更要緊的事做,稍時騎上我的馬,去一趟北城賢和坊,想法子把你大嫂接回去,可也別硬來,她不理,你就耗著,直到開口答應為止。”

窗外漸漸有了些亮光,但和凝重的昏暗比,還是顯得微不足道。

偌大的廳堂依舊隻能靠堆砌燭火來照亮。

中堂下鋪著長案,薛邵廷散發垂披,半袒著上身,盤膝坐在軟墊上,悠然端詳著手中那把光潤如水的長刀。

片刻,他入定似的雙眼終於有了動靜,驀地裏向旁一瞥。

身邊隻披著輕紗的女子當即會意,媚眼含笑地將手中的托盤捧到他麵前。

薛邵廷先拿棉巾在刀身輕輕拂擦了兩遍,然後點上鸊鵜膏,用鹿皮包裹著來回用力搓揉。

不一會,冰冷的刀刃慢慢溫熱起來,上麵澄亮的光可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