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裳還在這裏尋思活久見的“新詭計”,又見蕭玄抱著一小捆枯枝走了過來。
她差點眼珠子沒掉出來,這走馬燈似的怎麼這麼亂七八糟……
但又一想到易疏剛走,她立刻踩著水一縱身躍至其近前喚了聲“阿玄”,伸手就拉住了他。
“你後悔嗎?為了我勉強自己與人好言好語;那些男子明明自己有手有腳,卻要你一個女子成日裏沒完沒了地勞作!”蕭玄心事重重的搶先別扭地開了口。
見他未受影響,錦裳長出了一口氣,故作輕鬆道:“那他們不是沒我捕魚的本事嗎?”
“分明俱是些刁鑽無禮的宵小,你卻還要陪著笑臉奉承什麼‘事事皆學問’。錦裳,你不會討厭我嗎?不會覺得厭棄嗎,我這麼一個累贅?一無是處!”
這孩子腦子怎麼這樣遲鈍,剛才說好的,怎麼還沒放下?
錦裳索性什麼也不做了,歪著腦袋柔問道:“阿玄自己不知嗎?”
蕭玄一愣,臉色忽的就白了。
“阿玄,我與人低三下四,你可會嫌棄我?”錦裳知道他想岔了,伸手握住蕭玄的手。
“我沒有。”
“是啊,我們是一家人。又哪裏會嫌棄?我現在沒了爺爺,就隻有你和師姐了。”
蕭玄反手拉住拽住錦裳,聲音艱難道:“阿裳,可我心裏好生難過。”
“阿玄,有些事情也並非是你所見所想那般。也許你不信,你待上眼。”說著錦裳便拉著他走到一邊略寬敞之處,複抄起一旁的扁擔,將其兩頭都裝了大半桶水,擔在自己肩上晃晃悠悠地走了幾步。
轉身回來之時,她將扁擔遞與其:“阿玄,你試試。”
蕭玄不解錦裳之意,而且他睬都不想睬一眼,更不屑說試了。著實難看非常!
“現下無人,阿玄你試試才能知曉我的意思。”錦裳輕搡著慫恿道。
無法,蕭玄笨手笨腳地接過錦裳肩上的扁擔,突然被壓得就要坐下。幸而身後人手疾眼快的扶了一把。
他換了口氣,鉚足了勁兒,勉強才擔了起來。卻發現這木桶擔了水七搖八擺的,險些沒把自己給晃倒了。
他想硬挺著走幾步,桶裏的水卻蕩得更快了,嘩啦嘩啦被自己大半都晃將地潑了出來。
更有人在他身後偷偷使壞——輕輕撥了扁擔一下。
隻見扁擔突然一歪,也不知怎的稀啦嘩啦的就從蕭玄肩上滑了下來,連帶著兩隻木桶也倒了一地。
“噗嗤”一聲笑了出了,錦裳故意逗趣道:“你把我的桶都要摔壞了,我都沒怪你呢!怎麼自己還先不高興起來了?”說著還在水桶裏蘸了水往少年臉上攦了攦。
蕭玄正是氣悶,直接從另隻水桶中掬起一捧水就往回潑了過來。
見其架勢,錦裳“哈哈哈”笑著跳起來就跑。
見她竟然還有其怕的,蕭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拎起個水桶在其身後攆著灑她。
兩人一來二去的就笑著追逐開來。年少容易生氣,也最易開心。
片刻,跑夠了也鬧夠了,錦裳認真道:“阿玄,其實我與喬老頭兒說‘事事皆學問’也不全是違心奉承。在掩雲關時,平日裏盡是挑貨擔水行走之人。我曾見人兩手抄袖瀟灑恣意的就那般一晃一扇地擔著重物走過,甚為暢快有趣。可我那日第一次擔起水來根本行不得路,才知哪裏會有憑白的暢快如意?”
“就像我剛剛同你說的‘境隨心轉則悅’。事已至此,你我都沒有扭轉乾坤之力。硬杠才是下下策,不過螳臂當車。既然奈何不了境地,不若改變自己所想。你說我自欺欺人也好,盜鍾掩耳也罷,若是能轉煩悶而心悅,又為何不順勢而為之?”
蕭玄眼睛盯著地麵,半晌才開口:“這些皆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等閑視之?你如此我更是難受難捱。”
“嗯,是我沒有慮及你。那阿玄若是能不讓我擔心。我也盡量不讓阿玄難過,可好?”錦裳打定主意,既然山不就我,那我便來就山。
蕭玄於無望中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可以做些什麼,終於肯抬起頭來。
錦裳眉毛挑了挑示意其回答。
“我試試。”這位金貴的前太子嫡子終於點頭應了。
“卑職試過了,確乃前太子嫡子。”另一頭南國主帥大帳中,亦是關於這位金貴之人。
副將不禁又上前一步謹慎低聲道:“不過,卑職不明白,老元帥何苦趟這場渾水?到底是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早晚要露餡兒。若有日新帝降下罪來……”
“先帝深謀遠慮,亦與黃某有知遇之恩!雖這一輩的兩位都難成治國明君,但這位嫡長孫先帝卻是一早便看重的。也罷,我便扶他一把。至於日後,責不易扛,可推脫之詞卻有千種。”老者邊說邊望向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