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晌午,錦裳正在火頭軍這裏幫工派飯,聽到有人碎碎念叨:“可憐啊,也不知道擰得什麼。飯裏摻了沙子,還怎麼吃?”
“是啊,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吃餓得慌,看看還能硬氣到幾時。”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個小孩兒,還敢嗤笑我們?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東西。昨天卸了一臂,現下還不是熬不下去了,不敢對著幹了!”
“現在老大也不肯放過他!要我說,識時務為俊傑,早早服軟拜了,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強個什麼勁兒!”
錦裳一愣。昨日回去蕭玄才與自己交代,軍中新進之人都要拜大哥。昔日貴為太子嫡子的蕭玄自然是不肯,所以被人使壞,借操練卸了左臂。
昨晚自己當時是怎麼勸他的?
“其實也不能算是低頭,你不爭,也就沒有人能爭得過你。‘磨掉鋒銳,調和光輝,混同塵垢’本就是大道。自古‘山不讓塵,川不辭盈’。阿玄,你是天佑之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更應有山川的氣魄。”
蕭玄不說話。
“就算是為了你母親,你想護住的人忍耐一時也不行嗎?”她狡猾的又祭出師姐勸他。
“好,我盡量避開他們,睡吧。”最後蕭玄終於抬頭應了。
此刻錦裳胸中似要炸了一般。也不知是如何,她足下猛力往地上一磕,沙塵飛起老高。
說話的幾人吃飯被沙子揚到,氣惱地站起身來就要找始作俑者。
錦裳正等著,手上木柴一指,目光鄙夷地冷哼道:“隻敢欺侮半大孩子,不以為恥還反以為榮。慫人,令人惡心!”
幾人就這樣被個弱小少年當眾叫囂開來。本來陰暗裏悄悄流動的此刻卻被個羸弱小子掀開敞著放在台麵上,自然是很沒麵子。
剛剛說“人人都可以踩一腳”的人甚至指著錦裳,揮著拳頭威喝道:“信不信我揍你!”
錦裳輕蔑地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揍我?不如我先揍給你們看看!屆時爾等鼠膽小人不服再來。”說罷腳下行浮雪便走。
剛剛聽到那些人所言,她心如油烹一般,昨日阿玄是什麼樣的心情應承自己的,他又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生受了多少苦楚?我這個做師叔的竟隻會像個死人一樣無動於衷的讓他不爭。
既是因自己,那便應由自己去了結。
錦裳與一眾中尋到那一副狗熊模樣的老大,好巧不巧還正是之前抽她鞭子之人,合該前仇新恨一起算算。
她麻利堵在此人身前,指著其鼻子道:“聽聞你總是我弟弟過不去,程錦裳特來討教。”
潑皮嘴裏銜著根草,百無聊賴地上下打量一下眼前人,眼皮一翻道:“笑話,爺忙得很,個個都來,爺豈不是要累死!”
“那是惡心你的人太多!還是,哼,你不敢?怕輸與我丟人?”錦裳見未成功,故意激將他道。
聞聽此言,潑皮倒是站住了腳,一手耍弄著嘴上叼著的草,剔牙狀地斜眯著眼問道:“你想怎麼個討教法兒?”
“你持刀,我空手,按軍營之規公平比試。不過若有人相幫,便算誰輸,敢不敢賭?”錦裳唯恐他不上鉤,指著其腰上別著的兵器故意發狠下了血本。
那人皮笑肉不笑道:“就你,賭什麼?”
“我若輸了,隨你;我若贏了,你同你的人以後不可再為難我弟弟!”
“娘們兮兮!”那人嘿嘿調笑道,卻忽然伸手就要往錦裳臉上摸去。
瞬間有被惡心到,錦裳一下就後悔了——這無賴隻怕自己伸手碰到都覺得膈應。
她側身躲過,複旋身又一閃,與此同時在腦子裏迅速翻找如何不用觸碰就能擊敗此人,結果卻是越著急越想不出對策來。
頓時熱鬧聲起,一浪更逐一浪。
此時的華國營地,易疏也出帳遠遠相看。竟見一熟悉身影正被一惡男揮刀步步相逼。她隻能勉力躲閃,絲毫皆無還手。
這樣自然不能作壁上觀,他就要上前,身側卻伸出一隻手臂相攔。
“三弟,關心則亂,是隨姑娘主動挑起來的。你若相幫她便輸了,她必會愈加恨你。且看。”
再看對戰場上,那惡男見錦裳隻會躲閃騰挪,一把大刀更是步步緊逼,卑鄙刁鑽的專攻要害之處。
眼看一刀就要橫掃錦裳麵門,她一個仰麵橫搭鐵板橋之姿讓過那刀,立時順勢一卷就要再翻立而起。
然大刀竟是虛晃一下去而複返,若是這般劈下來勢必將人攔腰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