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第11章(2 / 2)

以前聽聞有位大儒餓死在船上,她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哪怕能捉條魚,撈些小蝦也不至於活活餓死啊?想到此又見此人如此落魄,她不禁寬慰道:“此言差矣!各材皆有所用,若可為治國驚世之才,又何須親曆戰場殺敵?也不用如此自輕自賤。”

苦主頹然搖頭道:“我也曾妄論自己才高八鬥,以為隻要一招中第,便可光耀門楣。不過也隻是中了秀才而已。可為了功名,我累死父母,兄長替我被捉了征兵就再未回還,又眼睜睜看著嫂子餓死。無法,最後我隻能親手把自己的侄女送人為奴。試問生而為人還能如何低賤?也可能是我生來不吉。丁響,丁香自帶苦,‘芭蕉不展丁香結,丁香空接雨種愁’。”

錦裳聞言沉默了幾許,心中歎息:烽火狼煙、戰事連天,雖家家境遇不同,但家破人亡、傷懷悲痛卻俱是一樣。可在這裏不就是代表有朝一日會興狼煙、短兵相接、幹戈不斷?

也不怪爺爺守了陣眼三十年,可反過來他守護的人卻……

魂遊太虛很久,她轉眼見蕭玄目光不善,差點要咬著自己舌頭,這裏大概最難過尷尬的莫過於這位了。

錦裳忙整了整心緒轉了方向,生硬地轉道:“也不用如此就下了妄斷。秀才遇到兵,本來就是有理說不清。不是有言‘唯有讀書為上品’嗎?”

“百無一用是書生。”苦主苦笑一聲,恥之。

錦裳不知想到什麼,反倒明亮一笑道:“這位秀才,你會行酒令嗎?最簡單的那種,老虎杠子雞?

“啊?”被問得有點蒙圈,丁響以為自己沒聽清。

錦裳一手比著一手敲著道:“老虎吃雞,雞吃蟲,蟲拱杠子,杠子打虎。”

五顏六色好像忽而在丁響臉上一閃。

錦裳又道:“秀才怕兵,兵怕將軍,將軍怕皇帝,皇帝怕死諫。”

連她自己都覺得如此貼合,又哈哈一笑,故意拽著道:“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恒也。”

秀才顯然已經明白了錦裳的深意,忽而激動得要站起身來。隻可惜他跪得太久,起的太猛,“噗通”一聲更重的跌在地上,卻是依稀能看出來點神采飛揚的意味:“謝程姑娘大恩,丁響在此跪謝。”

錦裳如何受的起這般大禮,連忙伸手要阻,被蕭玄一隻手扯回摁住沒好氣地提醒道:“待罪之中!”

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忙四周踅摸一圈。周遭除卻火把,早已黑糊糊一片,定是俱歇下了。再三確定隻餘華國一隻帳篷還亮著燭火,她這才舒了口氣。

蕭玄見錦裳竟嚇得如此,難得語氣溫和道:“你回去帳中歇息吧。

雖然一手掩口打了個哈欠,但錦裳仍眯著眼搖頭道:“我還不困。”

“我不會再生事,你莫擔心。”

平日裏蕭玄不低頭錦裳憂心,可現如今蕭玄低頭她卻更是不好受。

她眨了眨眼,轉而向丁響問道:“丁秀才,你可有銅錢?”

聞言,秀才立時在懷裏摸了幾許,找出幾枚銅錢,也不問作甚便俱鋪在地麵之上。

蕭玄本欲出言“男女授受不親”相攔,卻見秀才動作,倒是覺得此人至少知禮可取。

“我再陪你一會兒。與你們卜一卦,逗個悶子我就回去。”錦裳於地上撿出三枚銅錢,與蕭玄一笑。

既是借秀才的銅錢,理應先與其卜才對。

不過她隻是個假把式,唬唬人而已。她終日裏隻是看爺爺卜卦,甚至都不知其中真假,平日裏也更是從未習過。左不過現在她想與蕭玄消遣時光,好讓他別胡思亂想才好。

錦裳席地坐好,略擦了擦手,煞有介事的雙掌合十禱告了一番。然後將那三枚銅錢合與雙手中,複有誠心默想了所問之事,兩手上下搖動幾許,末了,她將手中銅錢拋灑在麵前的地上。

落地,隻見三枚都是反麵,是為老陽。錦裳拈起地上一顆石子在地上畫了一筆,又往複五次。

錦裳費勁地讀了六爻與秀才道:“此乃蹇卦,遇貴人方可解之。”她又認真想了片刻,繼續摸索著編道:“要我說,秀才,你名為響,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分明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何止是響?”她又笑著恭維秀才一番,“將來必可位極人臣,隻是可能還要吃兩年苦。”

秀才眉目難辨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羞赧之色,連連拱手道:“多謝姑娘吉言,謬讚。”

錦裳笑著打趣:“秀才,不用多禮,切莫再要妄自菲薄。日後隻怕還要你照拂一二。”

蕭玄鄙夷地一瞪眼道:“為何要旁人照拂?”